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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巫賢仿佛已經看清了瀋吉心裡的小算盤,這老太婆徑直吩咐:「讓他清醒清醒。」

  夏柯面無表情地聽話照做,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了包刺青針。

  瀋吉緊張:「你們要幹什麼?」

  夏柯顯然是使用這東西的新手,抽出針的動作略顯遲疑,而且他也不是要給瀋吉刺青,而是在找他的穴位。瀋吉感覺到對方的手在自己頭上緩慢地遊走,就像只不知何時會下嘴的毒蟲,難免因此毛骨悚然。

  沒想轉瞬間,一股直衝天靈蓋的劇痛便洶湧襲來!

  措不及防的折磨讓瀋吉頓時失去呼吸的能力,他狼狽地張著嘴,只發出了撕裂斷續的氣音。

  大巫賢瞧著很滿意:「比阿離學得好多了,繼續。」

  夏柯皺了皺眉,繼續在瀋吉身上摸索,片刻後,難以形容的酸麻從穴位處蔓延至全身,瀋吉拼了命忍耐,難受到全身是汗,意志幾近崩潰。

  大巫賢淡笑:「在我這小屋子裡,還沒有不招的人,我倒要瞧瞧,比起那些所謂鐵骨錚錚的硬漢,你這個臭小子是不是要強上幾分。」

  她講話的功夫,夏柯默默地拔了針。

  瀋吉趁機氣喘吁吁地側頭罵道:「老巫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說的東西是什麼!你放了我!你殺了我也沒用,你乾脆殺了我吧!」

  聽到這顛三倒四地胡言亂語,看來的確疼得不輕。

  大巫賢疲倦地垂下眼皮:「讓他說出來為止。」

  那聲音虛弱而又乏力,可憐得根本不像殘害他人的惡徒。瀋吉厭惡蹙眉,此刻卻只能有苦說不出。

  夏柯恭恭敬敬目送著大巫賢離開,關好門後,他才興致聊賴地走回床邊。

  從始至終,這男人的注意力都不曾在瀋吉的痛苦上,仿佛自己下手擺弄的不過是個無生命的木偶罷了。

  *

  日上三竿,而後光明逐漸式微。

  白貓爬上榕骨樹,兇巴巴地趕走了那些烏鴉,它找到處隱蔽的枝幹疲倦蹲下,輕喘出口氣來。

  這一天白貓什麼都沒做,甚至沒去管江鶴的屍體只把榕骨鎮裡里外外尋了個遍,但瀋吉依然無影無蹤。

  平心而論,少年的角色只是個脆弱不堪的破局者,在故事中並不是頂頂重要的,現在願意為他的性命費功夫的,無非是齊欣然招惹的兩撥惡棍之一,至於抓他的目的,多半也和那證據不無關係。

  道理白貓都懂,但它實在沒有找見藏匿之所,此刻盲猜,大概率仍和駱家有關。

  因為除了瀋吉之外,僅在祭禮上露面一次的首骨也不知其蹤,難保這兩個寶貝沒藏在同一個地方。

  思及此處,白貓便踩著樹幹匆匆而下,再度直奔駱宅而去。

  *

  月色初落,華靡的房間鴉雀無聲,就連呼吸都格外明顯,駱離躺在床上,雙目無神。

  在這個角色的成長過程中,幾乎從未對大黑天產生過一絲敬意,歸根結底,當然是由於父母的悲劇所致。

  當年事情的真相如何,如今已無從探究,但總有一點可以肯定:那便是所有因果都與大巫賢的貪婪脫不開關係,故而駱離不僅毫無信仰,對奶奶也絕無尊重。

  鎮民們都當他狐假虎威,只把他當成備受保護的異類,始終敬而遠之。駱離始終孤獨。

  直至鄭磊走進他的世界,才為這個既傲慢而又一無所有的少年,帶來過短暫的幸福。

  可如今……

  祭禮之後,駱離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鄭磊被巨蛇纏住的畫面。他因此體會到鎮民對於大黑天的存在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但一切為時已晚。

  意識在沉淪,可身體的疼痛卻異常鮮明,反而阻止了睡意蔓延。躺過很久,駱離仍舊難以入眠,他幾乎忘卻了現實生活中等待著自己的一切,卻反覆對註定無望的榕骨鎮未來浮想聯翩。

  忽然間,院裡響起幾聲鳥叫,駱離瞬間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支著生痛的身體半坐起來,才分辨出那不是鄭磊的信號,而是有人在故意模仿。

  所以,是誰呢?誰能知道彼此秘密的聯絡方式?

  駱離摔落床邊,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去。

  守在外面的信徒立刻阻止:「少爺,你現在身體狀況可不能亂跑啊。」

  駱離拿奶奶沒有辦法,對這些幫凶可沒半點好臉色,立刻罵道:「滾,再讓我看到你,定叫你死無全屍!」

  信徒當然不真怕他,但也不敢得罪,只好假模假樣地恭敬退下,轉身跑去大巫賢那邊告狀。

  趕走了屋外多餘的傢伙,駱離才扶著牆走到後院,他皺眉環顧:「誰在裝神弄鬼?」

  很快,稚嫩的聲音便自樹後傳了出來:「我……」

  駱離有些驚訝:「鄭容?」

  失去哥哥的少女形容憔悴,那沁滿眼淚的雙眼簡直紅腫到了可怕的地步。

  儘管很討厭她,但意識模糊的駱離並沒有產生警惕之心,畢竟他仍舊沉浸在痛苦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鄭容小心翼翼地靠近。

  駱離依照本能罵道:「你來尋我幹什麼?當時連屁都不敢放,不會現在跑來指責我吧?」

  鄭容哽咽道:「是我太懦弱,對不起……」

  駱離冷臉不答。

  鄭容又淌下大滴淚珠:「但……就算當時我反抗了,大巫賢也絕對不可能因為我這樣一個毫無價值的人改變決定,畢竟連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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