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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南珩聽著這一陣陣的風,撞著玻璃窗,撞著牆,也一下下撞著他的心臟。

  方識攸值什麼班,根本還沒到他輪值的時候,許南珩側躺著拿著手機。坦白講他沒有這方面的任何經驗,別說跟男的了,跟姑娘也沒曖昧過撩騷過。他連小說都不太看,少量的情感原理攝入,是他師範時候的那個室友。

  彼時他們四人間宿舍,一個大二走讀了,另一個跟女朋友出去租房了,剩他和另一個哥們。那哥們堪稱奇才,一朵單支的玫瑰花從三餐出來到七號教學樓,能撩一整條路最後花都還捏在手裡。

  許南珩的學習能力毋庸置疑,但他不能容忍事情在邏輯上有bug,比如他的室友。為此,他曾認真地詢問過他室友,如果沒有想要發展穩定關係的話,為什麼要亂撩。

  室友比他更詫異:因為快樂啊,這還用問?!

  再次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整個人像無麻醉進行骨科手術,擁有執醫證的木匠使用一臂長的錐頭大力地敲打他關節縫隙。

  「早上好。」方識攸在門外。

  許南珩打開門後,被方識攸充滿朝氣的臉所衝擊,眯了眯眼:「早上好,我不好。」

  「肌肉酸痛,關節疲累,站不起來,走不動路。」方識攸概括。

  許南珩兩眼空空地轉過身,走到床邊坐下然後倒下:「我還沒備課。」

  「你還能自主走回去嗎?」

  「給我個輪椅吧。」許南珩把臉埋在枕頭裡,有氣無力地說,「讓卓嘎過來推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方識攸笑笑:「這次用對了。」

  許南珩捧哏似的:「哎對嘍。」

  「起來把飯吃了。」方識攸把一碗熱騰騰的湯麵擱在桌上,說正事了,「我得走了,昨天夜裡40公里外一個村落上方山體大規模塌方,我們要過去支援了。」

  「啊?」許南珩坐起來。

  方識攸拎起地上他的防水書包,把電腦和一些日常用品裝進去,可攜式的牙刷牙膏和剃鬚刀。他很快收拾好之後,說:「這邊山體經常塌方,但通常是小規模的,或者大塊落石,這次好像挺嚴重,剛剛收到消息,現在要趕過去了。」

  說完,方識攸背上包,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已經坐起來了,快速消化了一下,可眼神還是愣愣的。前一晚的宿醉和前一個白天的體力活只允許他今天腦子和身體挑一個靈活。

  他呆滯地說了個「好」字。

  方識攸笑了下:「走了啊。」

  「那你……」許南珩站起來,「注意安全。」

  「嗯。」

  方識攸背上包,剛打開門邁出一步,手還握在門把上。

  他停了下,喉結滯住,上不去也下不來。但他不能耽誤時間了,於是他在門口,回頭,問:「等我回來之後,我們能聊聊嗎?」

  許南珩沒有裝傻,他也沒必要裝傻。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他完全能聽懂方識攸的弦外之音。並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方識攸想聊什麼。

  他們之間那哪兒是窗戶紙,那是糖葫蘆外邊包的糯米紙,都不用捅,風一吹就裂了。

  「你這Flag。」許南珩笑起來,「去吧,隨時可以聊,閒下來了發微信打電話都可以,注意安全。」

  方識攸得到許可,垂眼笑了下,安心了。旋即又說:「但可能那地兒沒信號,還是等我回來吧。」

  許南珩向他點頭。

  雖然方識攸也感覺自己那句話跟「等我打完這場仗就回來娶你」實在太像,異曲同工,但他坐進車裡點火啟動,扶著方向盤,跟著救護車和同事們的車開出醫院的時候,他真的很開心。

  他還記得楊郜告白成功的那天,拖地都特有勁兒,幹什麼都笑眯眯,當時他還覺得這也太誇張了。因為楊郜那會兒值夜班的時候,一桶放了腸的泡麵,擱在開水房裡等水開,結果不知道被誰端走了,不知是誤拿了吃了還是被當沒人要的垃圾收走了。

  按著楊郜的性子他必得發個瘋,但那天楊大夫心情絕好,直接擺擺手算了,令方識攸覺得恐怖。

  而眼下,他深切地認識到人真的不能對自己太盲目,原來當自己置於這樣的情況里的時候,只會比別人更誇張。他開著車跟在同事後邊,感覺自己能一口氣看兩百個病患,能從外科看到內科。

  另一邊,方識攸走後,許南珩緩了好一陣兒。

  確實他是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他可能沒那麼成熟,說話還欠妥。但他會認真對待身邊的一切。在第一次感覺到方識攸對自己不太一般的時候他就隱隱地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可能方大夫喜歡自己。

  許南珩雖然被誇著長大,夸帥氣,夸聰明,夸乖巧懂事,他自己倒是挺謙遜,會撓撓頭說『嗐沒有,一般吧』。他沒有過剩的自我意識,打小他真的覺得自己就是普普通通一男孩兒。

  大家本來就該禮貌溫和地對待別人,人本來就該守時守禮,在這之上保持善良,順應規則而生活。許南珩從來都覺得這是一個智慧生物存在於文明社會中應該做到的,所以他沒有認為自己特別優秀的人,他只是做到了最基礎的事情。

  所以在意識到方大夫可能喜歡自己的時候,許南珩的第一反應是,他喜歡我什麼啊。

  接著方大夫告訴了他,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其實也覺得沒有很強的說服力,因為許老師覺得那些都是基本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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