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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時呆呆地哦了一聲,半晌才抬手摸了把臉,果然滿臉都是濕漉漉的。
他坐起身,腦子漸漸醒過神來,夢裡的畫面卻仍然像巨石一樣,黑沉沉壓在他心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沒事,我就是想我哥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路時把頭埋進膝蓋間,小聲地說。
他這幾天試了很多次,想要趁著做飯的間隙溜出去探路,看看有沒有機會逃跑。
但萬萬想不到,秦興這狗東西腦子不好用,一個翻海門的狗窩居然防得滴水不漏,處處機關迷宮,怪不得連馮宣這樣的軍中斥候都會著了道。
而且翻海門對路時的看守也並未因為他做飯就鬆懈,他費盡心機,每回也只能偷摸離開很短的時間,對探路來說太捉襟見肘了。
可越是這樣,路時就越想靠自己出去。
即便欒宸傷好了,他也不想他到這種地方來冒險。
馮宣看著路時黯然神傷,一句安慰的話也想不出來,最後只能伸手拍了拍路時的頭。
說實話,他現在還挺羨慕路時的哥哥,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弟弟為他牽腸掛肚。
不像他,孤家寡人一個,哪天孤零零死在哪裡,只怕都沒人收屍。
唉,真是人同命不同。
兩人就這樣在夜裡沉默相對,各傷各的心,煎熬地數著分秒度日。
時針緩慢地指向路時被抓走的第五天。
晌午,路時像行屍走肉一樣站在案板面前,用力搗著石臼裡面的兩顆甜菜。
深紅色的汁水飛濺出來灑了一整個案板,不仔細看的話,很像什麼一塌糊塗的殺人分屍現場。
他自己的袖口和胸前也沾了不少,但他並不在意,一臉怨氣在腦海中滑動著系統的界面:「統啊,這商城裡就沒什麼毒藥嗎?比如鶴頂紅斷腸散之類的。」
他乾脆直接把秦興毒死了跑路。
2583義正言辭道:「宿主,我們是美食系統,不會提供這種違背人類世界公序良俗和法律正義的東西。」
路時面無表情:「說得好像你那個榴槤砸死的不是人。」
「……」2583微弱地掙扎:「那、那是宿主對正常物品的濫用,與系統無關。而且就算宿主你可以在飯菜里下毒,別忘了你自己也是要吃的。」
路時:「那你可以提前把解藥給我呀。」
2583不說話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詭計多端的人類氣出了bug。
路時也終於放棄了被翻爛的商城界面,繼續搗他的甜菜。
他其實心裡很清楚,就算真的能毒死秦興,他也不見得能從這裡跑出去。
秦興和北幽國的人狼狽為奸,翻海門的大本營內處處能見到面目可疑的異邦人,不知是充當了翻海門的戰力,還是單純地監視他們。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讓翻海門這破寨子堅固得像一隻鐵桶。
……但清楚歸清楚,路時仍然一分鐘都不想再等了。
對欒宸的擔憂,每日每夜都將他架在火上翻來覆去地烤。
路時把石臼中的甜菜汁撈出來倒進準備好的盆中,剛要將發酵好的麵團一起放進去揉一揉,門口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一聲尖叫。
緊接著,院門轟然大開,外面傳來喊打喊殺和兵刃相接的聲音。
有人殺進來了。
廚房裡的伙夫和雜役紛紛驚呼著四散逃開,但前來突襲的人顯然有武藝在身,訓練有素,一抓一個準,沒花多少時間就把人捆了個乾淨。
路時抱著碗裡的缽,躲在灶台下。
他弄不清楚這些人的來歷,不知道是敵是友,不敢貿然出去。
最好還是趁亂自己跑。
穩當。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路時的逃跑路線才規劃了兩分鐘,他就被一隻手揪著後脖領抓了出去。
「放、放開我!」路時掙扎著嚷嚷,手上死死抱住那個盆,準備危急關頭扔出保命。
來人見自己抓了個細皮嫩肉的少年,遲疑了片刻,對領頭的喊道:「大人,這人不像是落了草的,您來看看呢!」
一名年紀稍長的男人從門外走進來,上下打量他。
與此同時,路時也在打量他們。
這兩人身上都只穿了十分幹練的布衣,收袖束腰,胸前掛了個護甲,雖然看不出是哪裡的裝束,但確實是統一的裝扮,應該是隸屬同一個集體。
就是這身衣服,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眼熟……
「翻海門不可能把不信任的人放在廚房,」為首的眼神犀利,「他們也不會讓擄來的人活著浪費糧食。押下去先關著,回營再審。」
說完他不再看路時,問道:「都清理乾淨了?趕緊去找他們關人的地方,也不知馮二那小子是不是還活著……」
馮二……
馮宣?!
路時終於想起來,他們身上的布衣樣式,不正和馮宣身上的差不多?!
只不過馮宣那身衣裳早已破爛不堪,染血的染血滾泥的滾泥,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唯有袖口和腰間還能看出一些痕跡。
「等等!你們是來救馮宣馮大哥的嗎?」路時喊道。
那人一個大踏步轉身,停在他面前:「你知道馮宣?你究竟是什麼人?他現在在哪裡?」
路時語氣急切:「我知道,我是他鄰居!你們是他的戰友嗎?你們的頭兒呢?是誰帶你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