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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一臉的無語,好像懶得再跟他們多說一句,徑直抬步往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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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時的提心弔膽沒持續太久。
真就多走了幾步路,把外面那個破敗得像貧民窟的店鋪大堂拋在身後,再推開一扇沉重的大門,赫然如同進入了……
另外一個世界。
書生站定,轉身用一種看鄉巴佬的眼神看著目瞪口呆的兩人,慢悠悠地說:「小公子,這就是你要找的荼靡春。」
眼前是一處與外頭截然不同的豪華酒樓,樓樑之間垂著輕飄飄的各色紗幔。正中間的主樑上則掛著一塊牌匾,上書「荼靡春」三個飛揚的大字。
橫匾兩邊還分掛著兩條題了字的垂緞,左邊寫著「風流徹骨成春酒」,右邊寫著「夢寐宜人入枕囊」(2),在空中隨風微微擺動。
此時正是酒樓熱鬧之際,裡面人來人往,鶯歌燕語,瀰漫著一股紙醉金迷、尋歡作樂的氣味。
大門在身後合攏,書生不知去向。
路時手中還握著木棍,與何來站在原地發呆,兩名秀氣的少年迎了上來,沖他倆躬身行禮後,笑盈盈地要挽他們手臂:「二位請這邊來。」
兩人手忙腳亂地拒絕了對方的過分熱情,稀里糊塗被領到一處落了座。
見那兩名少年暫時離開,何來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
他環顧四周,畏畏縮縮湊到路時身邊,小聲對他說:「路哥,不太對。」
路時也神情凝重:「怎麼?」
何來神色惶恐:「這、這兒看起來好貴啊,不像我們喝得起的酒,要不咱走吧?」
「……」路時對此深以為然,「走,現在就要走。」
但這和他感覺到的不對,還不一樣。
隨著起身,他心裡的異樣感越發嚴重。
剛才來接待他們的少年身上有濃重的脂粉氣,臉也太白了,一看就化了妝,和十方酒樓的跑堂小二可差太遠。
還有,他進來這一路,好像就沒見過女生?
因為不少人都穿得花枝招展,長袍寬袖,路時也不太敢確定。
於是路過其中一張酒桌時,他略略探頭細看了一眼:男的,男的,男的……等等,那人懷裡抱著的陪酒……也是男的?!
正在這時,身邊的何來突然緊緊攥了一下他的手臂。
路時吃痛,扭頭問他:「怎麼了?」
何來那張總是紅彤彤的圓臉上血色盡褪,看上去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嘴唇抖了幾次才發出聲音:「完……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路哥,我、我我們好像跑到……小、小倌樓來了!」
路時腦子裡嘩啦閃過一串火花:怪不得,怪不得都是男的!怪不得迎賓是那樣那樣的!
見過大世面的現代人路時,拍了拍剛滿十八歲的古代人何來,安慰道:「沒事,我們這就出去,不在這兒玩……」
然而何來的緊張之情卻分毫沒有減少,他的額頭上沁出幾滴冷汗,結結巴巴地拼命拉他:「快、快點,快走!萬一被人發現我們來過這裡……會、會被關進大牢的!!」
「皇帝……陛下最討厭斷袖了!!!」
路時張大嘴,思緒如同過山車,從「喝個酒怎麼會誤入小倌樓」到「這世界的法律還挺先進」,再到「原來只是皇帝恐同」一路狂奔。
來不及細想,他被慌張的何來拉著急匆匆往外跑,途中沒留神,迎面和一個路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被撞得狠了,本來火冒三丈想要罵人,抬頭一看面前的少年,滿懷怒氣霎時化作了一腔春水。
「哎呀,心肝兒你還好吧?撞疼了沒?你是新來的嗎?叫什麼名兒?今晚你來陪哥哥可好……」
說話間手已經不老實地探向路時的肩膀,想要扒拉他的衣襟。
路時一個激靈,手中的木棍條件反射揮了出去——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劃破這香艷迷離的溫柔鄉,整座酒樓都靜了一瞬。
男人的眼淚鼻涕一起噴涌而出,一張臉被怒火燒得通紅,捂著手臂像鴨子一樣嘎嘎叫起來:「來人!來人啊!你們的小倌打客人啦!快把他給本大爺抓起來!!」
人群頓時譁然。
何來看著朝他們快速跑過來的幾個大漢,臉色驟變。
不等路時反應過來,他突然像顆小炮彈一樣彈射出去,撞開男人,大聲喊道:「路哥,快跑!」
第9章
路時與何來一開始是往出口跑的。
誰知跑到一半,猛然發現來時的大門早落了鎖,門口還有兩名大漢守株待兔。
「上樓!隨便找個房間!」路時一個急剎,隔空對著何來大喊。
兩人不管不顧扎進人群中,酒樓里很快響起人仰桌翻的驚呼聲,身後還有荼蘼春的掌柜在憤然尖叫:「給我把這兩個殺千刀的兔崽子抓起來!」
路時從沒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
不過是出來吃個夜宵,怎麼就落到了這步田地?!
但他現在腦海里什麼東西都無暇細想,只後悔剛才吃得太飽,這會兒跑得胃都要顛吐出來了,全靠「被抓住就要賣身當小倌」的恐懼支撐著兩條腿做機械運動。
「這邊!」
路時眼尖地發現二樓走廊盡頭有一間屋子空敞著門,多半裡面沒有人,於是抓著何來的衣袖一拉,兩人連跌帶撞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