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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等一行人跟在劉徹後頭下承光台。霍去病尋不到時機與衛伉說清楚,暗自焦急。
153第三章昏禮(三)
家宴就設在內殿中,女眷們入內的時候,霍去病施禮之際一個個看過去,唯獨不見子青,心中奇怪,朝母親投去詢問的目光。偏偏衛少兒正給劉徹施禮,天子面前,自是不敢失禮,無暇顧及其他。
不知子青此時此刻身在何處,霍去病心中暗自擔憂,又擔心待會衛伉與她碰面,思量著是否該出去尋她。
劉徹自昨天聽衛長提過,特地頒口諭讓霍去病帶著那女子一起來,當下並未見到她,也有些奇怪,又將霍去病神態收入眼中,遂朝衛子夫笑問道:「去病帶來的那姑娘呢?怎得不在這裡?」
衛子夫笑答道:「她只是庶民,未得陛下召喚,不敢讓她輕易入內。」
「喚她過來讓朕瞧瞧。」劉徹不在意地道,「咱們這是家宴,不必理會那些虛禮。再說了,去病方才在承光台上便心不在焉,若不讓他見著,只怕這頓飯他都食不知味。」
霍去病忙道:「陛下說笑,只是她一介布衣,卑將恐怕她到了此間,多有惶恐,做出冒犯天顏的事情。卑將以為,還是……」
「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囉嗦起來了。」
劉徹笑著打斷他,示意衛子夫命人去喚。
霍去病只得不再言語,心中暗自忐忑。
過了一會兒,宮女果然領著子青進來,子青踏上堂來,堂內燭火輝煌,最引人注目是兩座三十九支的大型銅製燭樹,燭火閃爍映得人直晃眼。
之前便聽衛長說此女子如何平庸尋常,劉徹也有些好奇,按理說,去病跟在他身旁,母親還有姨母都是絕代佳人,眼光應該不會差才對。
子青上前行向劉徹行叩首禮:「民女秦原,參見陛下。」
「平身。」
「謝陛下。」
劉徹仔細打量著她,姿容確是尋常,並無過人之處,只是那份不卑不亢的從容著實不太像是初見天顏的平民。
衛伉看見子青,只覺得眼熟得很,苦苦思量,忽得猛然想起來,大吃一驚,立即就望向霍去病:「她、她不是……」他畢竟還是年輕,尚未學會掩飾情緒,驚詫之意行於表外,,想開口相詢。
霍去病狠狠地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微不可見地朝他搖了搖頭,
衛伉楞了楞,這才想起之前霍去病所說的那句話「你待會不管看見誰,都別亂說話,知道嗎?」,愕然片刻,方明白其中緣故。
只是到了當下這刻,他的驚呼聲殿上人人都已聽見,再想裝成若無其事,已不可能。
衛青雖不明緣由,但率先瞪了他一眼,自是惱他在殿前無狀之故。
劉徹問道:「怎麼,衛伉你也認得她?為何如此驚訝?」
「她、她……我確是認得的。」在霍去病緊迫盯人的目光下,衛伉腦筋急轉,既不能說實話,又不能讓聖上起疑,遂道,「因她武藝精湛,精通騎射之術,我曾見識過,未想到她竟是表兄府里的人,故而驚詫。殿前失儀,請陛下恕罪。」
劉徹擺擺手,自是不會與他計較失儀之過,挑眉看向霍去病,笑道:「原來她精通騎射之術,能陪著你馳騁曠野,難怪你對她如此中意。」
霍去病含笑答道:「陛下休得聽衛伉誇大其詞,不過是我教過她,讓她騎在馬上不至於摔下來罷了。」
「你何時變得這般謙遜起來,衛伉也算是羽林郎中拔尖的,能讓他說出『精通騎射之術』,想必這位姑娘當真不凡。」劉徹頗覺有趣,望向子青,問道,「既然武藝精湛,想必也會用劍了?」
子青能聽出將軍不願意讓劉徹知道她習武一事,但一則有衛伉的話已說在前頭,若說自己不會用劍,恐怕劉徹多半不會相信,反而引他猜忌將軍;二則她完全猜度不出劉徹問此話的用意為何。
遲疑一瞬,她點了點頭,順著霍去病的話道:「將軍曾指點過一二。」
端起鎏金銅觥,劉徹歪著身子飲了口酒,笑道:「如此甚好,你就舞劍來助一助興吧。來人,去取一柄佩劍給她使。」
舞劍?!
子青怔住……
「請陛下恕罪,她腿傷初愈,恐怕無法舞劍。」霍去病忙起身,向劉徹稟道。
劉徹奇道:「我看她行路無礙啊。」
衛子夫在旁打岔,朝劉徹溫柔含笑道:「想必是去病心疼她,陛下,臣妾還是頭一遭見他這般著緊一位姑娘呢。」她說話時,衛少兒乘機朝霍去病輕輕搖頭,示意他莫一再拂逆聖意。
「想不到他也有今日。」劉徹哈哈一笑,朝霍去病道:「方才在承光台上就心不在焉,原本說要罰酒,現下倒要換個法子,就罰你撫琴一曲,琴歌劍舞,正是相得益彰。」
說話間,已有宮人捧著佩劍入內,送至子青面前。
她看著那柄佩劍,兒時第一次習劍時,爹爹所說的話重新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墨家劍法,一招一式,扶危救困,死不旋踵。
若爹爹知道自己須得當眾舞劍、供人賞玩的時候,也不知他惱是不惱?
子青深吸口氣,儘管不願,但還是緩緩伸手取過劍來。只是尋常的佩劍,拿在手中像是千斤重般,直往下墜。
而原本侯在帷幕之間的樂師也已將七弦琴獻至霍去病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