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
「將軍,一塊兒下來耍!」
場上的屯騎校尉,並其他幾名校尉都停下來,笑著招呼他。
他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讓他們繼續。
校尉們自是不好,也不敢勉強他,呼啦一下各自散開,繼續蹴鞠,也因有將軍觀戰而興頭更濃,蹴鞠時分外賣力。
瞧著一個個絳紅身影在場中奔跑跳躍,他腦中不期然又浮現出那個少年在鞠城之中的飛揚之姿,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靈氣逼人……只是這麼想著,他的唇邊便不自覺地泛起一絲笑意,而眼前的蹴鞠究竟踢得如何,他卻是半分也未看入眼中。
酉時初刻,子青與方期等人剛進南營門,便立即被人上前告知將軍召見。不知所為何事,他們忙急急往將軍大帳,卻又被告知將軍不在帳內,經人示意,才知將軍在鞠城邊,忙又尋過來。
「卑職參見將軍!」
方期立在霍去病身後,朗聲道。子青稍後於方期,也垂目施禮。
霍去病慢慢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將他們打量了一番,一言不發,弄得眾人惴惴不安,腦筋急轉,思量著自己近來有沒有做什麼觸犯軍規的事情。
半晌未聽見將軍開口,子青不免詫異,抬眼望去,正碰上將軍惡狠狠盯住自己的目光,驟然一驚,忙垂下雙目,心中愈發疑惑不解。
霍去病重重哼了一聲,也不搭理他們,自行往大帳走去,經過子青身邊時,腳步一滯,俯身過來在她脖頸旁聞了聞,眉頭皺得更緊,沉聲問道:「你喝酒了?」
「……喝了幾杯。」子青只能如實低道。
「還喝了幾杯!」霍去病怒氣漸盛,轉頭看向方期等人,厲目一個個掃過來,眾人無不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吐一口,「誰帶他去喝酒……說!誰的主意!」
一時無人敢說話,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估摸著將軍是惱怒他們不該帶子青去喝酒,可說到底,這也不算是個事,為何著惱至此。
「是我自己喝的酒,與他們沒關係。」
子青低低解釋道。
「哼!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霍去病重重道。
子青自覺理虧,深垂著頭,沒敢再說話。因為低頭的緣故,露出脖頸後一小塊肌膚 ,白皙粉嫩,倒像是剛剛出浴一般,霍去病看在眼中,忍不住要去想他方才做下的事,怒氣更盛,喝道:「你隨我進帳來!我有話要問你!」
轉而又朝其他人道:「你們侯在此處,若無我吩咐,不許挪一步!」
「諾!」
方期等人忙應了,眼睜睜看著子青隨著霍去病離去。
直到此時,避在一旁觀望的趙破奴才自旗礅後轉出身來,慢慢踱到方期等人跟前搖頭嘆氣。
「鷹擊司馬,您別光嘆氣啊!倒是說說,我們這是招誰惹誰了?」方期焦急問道。
「你們帶子青去找姑娘了?」趙破奴問。
「是啊。」
「他……那個……開葷了?」
「那當然,」方期壓低聲音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姑娘對他戀戀不捨,說他是難得的好男人,又溫柔又體貼,直要他下回再去呢。」
趙破奴愣了楞,轉瞬嘆了口氣,未再理他們,竟自走了。
101第十章二戰河西(二)
跟著將軍進了帳,子青自是一個字也不敢說,就靜靜地立著,等候將軍的訓斥,目光所及之處,赫然看見案上那支紫霜毫,分外眼熟。
「這筆……」她忍不住問道,「可是我制的那支?」
霍去病掃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做得這麼糙,不是你所制還有誰。」
與將軍案前其他毛筆相比,那支紫霜毫確是顯得分外拙樸,被他如此一說,子青慚愧起來,道:「是做得是糙了些,要不我還是拿回來自己用,我再另行托人給將軍買一支上好的。」
說著,她便欲上前將筆拿回來,不料被將軍搶先一步拿在手中,轉瞬收入袖中。
「既是給了我,怎得還有往回拿的道理。」霍去病不滿道。
子青遲疑道:「可……將軍用這筆,會有失身份吧?」
霍去病眉毛一挑:「你是墨門中人,怎麼會在乎這些?」
「我是,將軍你又不是。」
被她的話一堵,霍去病怔了片刻,才不甚自然地轉過頭,淡淡道:「我也不在乎。」
子青看著他的後背,心中似有所感,低低「哦」了一聲。
一時間帳內陷入一陣靜謐,兩人皆沒有說話。
手籠在袖中,霍去病下意識地摩挲著筆桿,過了半晌,轉過身來,故意粗聲道:「還愣著作什麼,我要試試這支筆,也不知好不好用,你還不研墨去。」
「諾。」
見將軍喜怒無常,子青著實捉摸不透他,只得依命在榻邊坐下,揭開銅質避邪硯盒,放入小墨粒,滴水,取石硯杵開始細細研墨。
霍去病瞥了她一眼,自在案前坐下,尋出一塊空白竹牘,待墨研好,便提筆蘸墨,試著寫了幾個字……
子青在旁看著,這還是她頭一遭看見將軍的字。
勁瘦、挺拔、舒展,字如其人,果不其然。
「想什麼呢?」
耳邊驟然響起將軍的聲音,她回過神,抬眼正對上將軍透著不滿的目光。
「……嗯?」她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