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趙鍾汶揚起脖子剛要喝,突然自旁伸過一隻手按住酒罈——子青堅決而溫和地勸道:「老大,等站哨過後再喝不遲。」

  由於子青平常總是靜靜的,性格也極合群,幾乎從未提什麼異議,此時乍然如此,旁人都有些發愣。趙鍾汶也不例外,呆看著她,半晌才道:「要不,你也喝點?」

  「我爹說酒易亂性誤事,我從不飲酒。」子青道。

  趙鍾汶又是一愣,轉頭去看易燁,道:「你爹說的?」

  易燁只得乾笑,點頭道:「是啊,我爹說的。……青兒,就小半罈子,老大喝不醉的。」

  子青微皺起眉頭,輕聲道:「哥!」

  看她神色,易燁已知,順手拿回酒罈子,朝趙鍾汶笑道:「青兒說的也對,還是別喝了,萬一被蒙校尉抓到把柄,大家都不好過。酒放我那裡,你什麼時候想喝就過來。」

  趙鍾汶想想也對,遂接著低頭嚼烤肉。

  「老大,還有件好事呢!」締素在旁笑道,伸手到徐大鐵身上掏摸,「方才才送過來,說是早間漏在車裡……信牘呢?信牘呢?」

  信牘!

  趙鍾汶心中狂喜,烤肉也顧不得吃,直盯著徐大鐵。後者被締素弄得直痒痒,一陣亂扭,一方信牘自他懷中掉出來,正掉在子青腳下。

  子青俯身撿起。趙鍾汶伸手欲拿,忽記起自己滿手油膩,生怕弄髒了,加上他又不認得字,急道:「你快替我念念!」

  子青依言將戟靠在懷中,拆開緘繩,取下木檢,此地雖暗,但她目力極佳,要看清信牘上的字並不難:「鍾汶吾兒,冬至過後,你爹上山砍柴,摔斷左腿……」她頓了頓,飛快掃了一遍後面的字,身子一僵,再念不下去。

  趙鍾汶驚道:「我爹腿斷了!……好了沒有?」

  「……臥床直至立春,反覆無常,諸醫無策,」子青不安地看了眼趙鍾汶,「……已於驚蟄過世。」

  旁人都盡呆住。

  趙鍾汶似呆似愣,什麼都未說,立了良久,才茫然問道:「後面還說什麼了?」

  子青只得照實道:「後面還說,葬你爹的錢兩花了很大一筆,是借錢操辦的,讓你發了俸趕緊寄回去,除了還債家裡還得買種子。」

  「需要多少錢兩?」

  「……兩個金餅」

  他們尋常月俸才五十幾個錢,如何才湊得足兩個金餅,旁人都在替他嘆息。趙鍾汶木然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母親極好面子,父親的喪葬定然花費不少,只是沒料到母親竟會借錢操辦。

  後面還有幾句話,子青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片刻後,還是低道:「你娘還說她很想念你,盼你早日出人頭地,像蒙校尉那樣把家人接到城裡住大房子。」

  趙鍾汶仍是木然地點了點頭。

  「沒有了。」子青低聲。

  這方被趙鍾汶盼了許久的信牘,仿佛一塊燒得赤紅的烙鐵,結結實實地把他燙成了一塊焦炭。

  不管易燁等人怎麼想辦法,都沒法子在短時間內湊出那麼多錢來,他們的月俸也極其有限,便是全湊一起也不夠。兩個金餅對於他們來說著實不是筆小數目。

  「你說老大會不會去找蒙校尉借這筆錢?」

  這晚無事,易燁邊揉著肩膀邊順口問道,近來他練箭極勤快,帶累了胳膊肩膀。

  子青拿著小石缽在研藥,搖了搖頭:「不知道。」

  易燁長嘆口氣道:「可惜咱們都窮,聽說虎威軍中就有不少以前是羽林郎官,那可都是出身世家,想必家境殷實得很。」

  子青低頭研藥,沒接話。

  有人聽著就行,易燁倒也不需人接話,又繼續道:「你發現沒有,最近老大練箭都練瘋了,我看他就指望著月底的那次考核。」

  子青默不作聲,她何嘗看不出來,趙鍾汶話少了許多,每日操練時都要射近五百箭,看得旁人心驚膽寒。

  「可惜咱們不長進,準頭太差,」經過連日來的練習,易燁已能射中靶子,只是要命中靶心,尚還須些時日,「若是我能射中香頭,兩個金餅就可以借給老大,剩下三個寄回家去,爹娘定然歡喜得很,也捨得買些肉吃。」

  把研好的藥末倒出來,細細用篩子篩了一遍,子青將未研開的粗粒繼續放回小石缽中研磨。

  易燁嘆了口氣,忽聽見有人在敲醫室的門,奇道:「這麼晚,誰啊?」

  生怕是急病的士卒,子青急跳起來去,門一開,好大的酒氣直嗆鼻端,一人微垂著頭,手半撐在門楣上……

  「蒙校尉……」子青微微吃了一驚。

  易燁聞言也跳起來,衝到門口,看清來人,也驚道:「蒙校尉!」

  「咋呼咋呼,只會咋呼!瞎咋呼什麼!」

  蒙唐邊罵邊邁步進門,雖已極力穩住腳步,卻不慎被門檻絆了一下,幸而易燁眼疾手快扶住他,便直接將他扶到榻上。

  「您哪裡不舒服?是酒喝多了頭疼?或是別的什麼地方?您放心,身上哪裡酸痛也可以跟我說,我家祖傳的推拿術,加上秘製藥酒,包管一推就好……」易燁殷勤地像三個月沒生意做的店小二。

  「閉嘴!」

  蒙唐扶著額頭,乾脆道。

  「諾。」易燁立馬沒敢再說下去。

  子青立在旁邊,打量半晌也看不出蒙唐何處受了傷,只得等他自己發話。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