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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給校長發了消息,但一如往常地不會立刻回復。
由於事態緊急,田野對當事雙方稍作安撫後,便直接跑到了樓上校長辦公室。
那時候校長說的一番話,田野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忘:「你傻啊田老師,那你還調什麼監控啊?」
「被打的孩子叫什麼來著?仲岩?真要是按她說的來,那你們班這是發生了長期的孤立和霸凌,而你作為班主任一直沒有發覺,直到事情演變成了毆打——甚至還是發生在校園內的毆打。這家長真要是較真起來,不管是告你還是告學校都能告倒的,到時你還怎麼當老師?」
校長說:「田老師,這年頭能有這麼一份工作也不容易,什麼都沒有端穩飯碗重要。你以為這事情說出去,誰會體諒你是新老師、才帶班三個多月?旁人只知道你是班主任,你沒有負起責任,讓孩子受了欺負。」
田野就差跟他拍桌子了:「所以呢?那為什麼安排我一個新老師當班主任?教學都沒整明白呢我懂什麼管理?我知道這班上什麼情況?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能力有限沒法勝任這個職位?明知道這個班這麼亂,你就非壓著我去干,現在出了問題你讓我頂著?」
第一次看見田野這個狀態,校長也愣了愣:「田老師,你跟我喊什麼?現在不是我給你出難題,是家長孩子給你出難題。你要知道,學校跟你一定是站在同一邊的。你說你沒經驗,你不懂,那我現在這不是正在教你嗎?」
校長說:「這個監控肯定是不能調的,萬一真是仲岩說的那麼回事兒,學校頂多是攤上點麻煩,你才是真的這輩子完了。而且我們不提供監控這是完全合理的——監控就只拍到了她倆嗎?會不會也拍到了其他學生?我們把監控提供給家長,算不算泄露其他學生的隱私?既然如此,那我們怎麼能把校內監控提供給家長呢?」
「田老師我跟你說,現在呢就是沒有任何證據,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就這麼耗著,到最後肯定是賠點醫藥費拉倒了。你也別有什麼負擔,說不定還真就是倪影說的那麼回事兒呢?學校里一天天小打小鬧的多了去了,哪能件件都跟破案似的處理?難道課不上了,習不學了嗎?你要知道,學校到底還是教與學的地方,成績才是最重要的……」
田野眯著眼看他:「你認真的嗎校長?」
「認真啊。」校長一本正經的,「嗐,看你這一身的酸勁兒,還好是當老師了,真到社會上上班不得給人整死啊——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你就想著這事兒怨我,是我不給你看監控,你才只能這麼處理的。快三十歲的人了別整正人君子那套了,成熟點,多為自己想想,嗯?有點正常人的樣兒,好吧?」
田野的胸口起伏几次,吐出一口濁氣,一言不發扭頭就走。
聽得校長在後頭自言自語:「真不知道這腦子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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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田野還真想過現在拐回去選家庭還來得及嗎?
就是說,她剛決定把這活兒干一輩子,吃食堂、睡宿舍、洗大澡堂,度過安安穩穩的一生……然後就開始給她唱這齣是吧?
但是仔細一想,這種糊塗帳都被她給遇上了,那選家庭後離婚的概率不是更大?倒是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下樓,回到辦公室,四個人齊刷刷抬頭。
仲岩媽媽忙問:「田老師,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了解我家仲岩,她從來不會撒謊的……」
倪影已經看著田野的神情笑嘻嘻道:「壓根就沒給你看監控,對吧?」
田野沒說話,其他人便看向了倪影。
倪影攤手:「或者說,就算你看了監控,你敢說實話嗎?其實英語老師那件事,監控到底是拍到了還是沒拍到,我早就不糾結了。因為我想清楚了一個邏輯——不管拍沒拍到,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告訴我沒拍到。可以消失的事情,為什麼要去處理呢?」
仲岩立刻就理解了她在說什麼,因此略帶驚慌地看向田野。
而田野直接開擺了:「我剛看了監控,仲岩說的一切屬實。她沒動手,是倪影單方面毆打她。」
那一刻,仲岩和倪影眼中閃過了同一種神彩。是震驚,是訝異,是難以置信,也是從死寂中復活。
田野那喪得仿佛一汪死水般的眼珠里,也終於有什麼開始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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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不正常的人。
媽媽,我是個不正常的人。
在正常人的世界裡,沒有能載我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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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仲岩決定相信老師,堅決拒絕媽媽把事情鬧大的想法,為此甚至和媽媽吵了一架。
仲岩媽媽也不知道乖巧內向的女兒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有主意,她明明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讓女兒受委屈,難道還有錯了?
倪影賠了醫藥費,寫了檢討,在班會上朗讀。
讀到最後是:「打人永遠是不對的,孤立和欺凌也是。下瀉藥的人估計是沒有勇氣站出來了,但我想告訴你你的瀉藥害死了小貓,你的行為傷害了同學,你打著仗義的旗號做出來的事,可比所謂的『背叛朋友』要惡劣得多。當旁人聚在我身邊說同學壞話時,我沒有及時制止,我為此感到羞愧。從今以後我會放下怨懟,做一個更加坦蕩、開闊的人。至於那個僥倖沒有被監控拍到的禽獸老頭,我已經在積極聯繫歷屆學姐,尋找是否有其他受害者,或許這才是對抗他的正確辦法。我絕不會讓他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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