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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蕪湖,意料之中。」其實程舟挺困惑的,明知道自己家人什麼樣為什麼還非要講這些,缺心眼似的。
而小橘的下一句更令她吃驚:「但我已經把工作辭了。」
程舟愣了半晌:「你不說你媽會殺了你嗎?」
「那就讓她殺掉我吧。」小橘語氣低迷,「我想全身心準備全國賽,我太想去印尼參加比賽了。」
程舟心跳砰砰的:「別啊,就一場比賽而已你咋還加死亡Buff呢?你是要卷死我嗎?」
「一場比賽,而已?我可是辭了工作啊,你能別用這樣的字眼嗎?」小橘語氣已經很差了,「我也想像你那樣悠哉啊,我也希望自己能輕輕鬆鬆去享受比賽啊,這不是沒辦法嗎?你就算輸了比賽也還是可以做這行,我輸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程舟你就不知道什麼叫仁慈嗎?」
程舟人都懵了:「啥?」
「不跟你說了,掛了!」
到最後時小橘已經加上了濃厚的鼻音,估計電話一掛就已經趴下哭了。
程舟硬是沒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
至於邢者,頂著一張被打傷的臉,卻已經沒有了賣慘的機會。
那場比賽之後他就沒有再「偶遇」過程舟,就好像她真的用那杯酒為這場戀愛做了了結。這讓邢者很懷疑她之所以在賽前屢屢來看他,是不是真的在汲取比賽靈感,就像司旭說的「搞藝術的人會在分手後把對方變成一件藝術品」,從此舊愛就會變成塵封的收藏。
他隱隱覺得這很過分,明明他這麼認真地對待這段感情,傾盡所有,無法自拔,甚至到現在他也不覺得自己還會再像這樣不顧一切地去愛上其他什麼人。但是對方似乎只拿他當作藏品中的一件,郵票中的一枚,結束了就是真的結束了。
但有時他又想著,不然什麼叫分手呢?分手本來就是沒有關係了,他再怎麼惦記也不關對方的事。倒是這種心思要是叫人家發現了,反而會讓人瞧不起,那還不如老實待著自己消化。
是的,在程舟宣布分手的那一刻,他不是不想撒潑打滾,不是不想哭泣懇求,不是不想肆意發泄自己內心的苦悶。但是他不是明眼人,他沒法理直氣壯地做出這些失態的行為。
他才意識到自己苦苦追求的,其實並不是像明眼人一樣活著,而是有尊嚴地活著。在他一團漆黑的世界裡,自尊是比愛情、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
自打和其他技師起了肢體衝突之後,縈繞在邢者耳邊的話更難聽了,不外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看看自己什麼條件」之類的。小周還是向著他的,但也不會為了他跟其他人起衝突,有時也會數落他兩句「動什麼手呢」「這點小事忍忍算了」。
其實小周說的不假,全盲是極少會跟人有過節的,因為想戲弄他們實在太容易了。哪怕只是把他們慣用的東西換個地方放,就可以讓他們找個焦頭爛額;只是在必經之路上放點什麼障礙物,就可以讓他們摔得不輕——再想到自己找東西、摔得灰頭土臉的時候,始作俑者正夥同一幫人在暗地裡笑得人仰馬翻,這就是尊嚴被踐踏的感覺。
為了一個前女友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真的很值得嗎?
在又一次發現自己休息室的水杯被從桌子最左邊移動到最右邊,而那些多少有點視力的同事卻沒有一個來提醒他的時候,邢者到底還是繃不住了。
他太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一直小心翼翼地經營著生活,到頭來日子似乎又過回去了,他現在的心態就像是回到了剛失明的那段時間,恨不能給自己兩巴掌罵自己是廢物。
店長當然發現了這些異常,但是作為一個商人,他想解決的絕不是欺負人的那一群,而是不合群的那一個。
當時邢者正拿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杯,站在牆邊一點聲響也沒有地流著眼淚,店長便走上前來嘆息著拍拍他的肩膀:「老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要不還是回家休息段時間吧,過段時間再來,快活林隨時歡迎。」
其實就是已經覺得他給店裡帶來麻煩了。
店長走後,邢者抬頭急喘幾口氣,堪堪把眼淚止住,拿出手機時手都在抖。
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聊這些事的人了:【田老師,有空見一面嗎?】
第66章 曠野
「啊……」晚間的公園裡, 聽完事情經過的田野,發出了這樣一個短促的音節。
作為一個連男友的邀約都狠心拒絕的忙碌女老師,她原本是想回絕邢者的——他和程舟已經分手的話, 那田野和他也就沒什麼關係了。
但是果然任何一個尚有良知的人都不會對一個剛剛分手的盲人小哥置之不理,尤其是田野不知道他活得得有多孤僻,才會導致自己成了他的第一順位傾聽者。
就把對她的稱呼從「田野」改成「田老師」來看, 可見他也很明白分手後田野和他的關係已經有了改變, 但還是厚著臉皮找過來了。
果然這情況是有點嚴峻的。
「你先別哭了。」田野遞上紙巾,「不是我不想幫你, 而是你這個事兒……其實就算我告訴程舟, 也沒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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