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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暮里倏地回神,朝右看去。余程走在最前,步伐輕快,歌聲還在繼續。沈朝汐的左手越過Alpha,像徒步跨越白令海峽的探險者,無畏且無謂地勾對岸的小指,又拉住無名指,最後...十指相扣。
沈朝汐在髮絲與髮絲的陰影里望著他,笑得那麼溫柔,梨渦都只是若隱若現。
仿佛什麼都敢招惹,什麼後果都不在乎。
遲暮里說真的,愛死了這樣的他。
「月半彎~我喜歡~有情有義有你~」余程停下腳步,指著海邊,「到了到了!」
遲暮里倏地收手,若無其事。沈朝汐無辜眨眼,若無其事。
卻只能人前明推,背後暗就。
余程朝遲暮里使眼色:「按原計劃進行!」
遲暮里翻出單詞本:「你們去玩。我留在這背單詞。」
余程拉了拉沈朝汐胳膊:「我們走吧,別吵會長學習。」
卻拉不動,沈朝汐歪歪腦袋:「可是會長一個人,好寂寞。」
「沒事,你放心,遲哥他呢,平時就是這樣的人。對吧遲哥?」
遲暮里:「......」
沈朝汐:「哪樣的人?」
「其實我們學生會好多人給遲哥遞過情書呢。結果都被他給拒了。」
「誒?」
「因為他心裡始終裝著一個女神,他對她念念不忘,日思夜想...」
「誰啊。」
「那就是——」余程一拍胸脯,「學習女神!」
沈朝汐薄唇抿著,絲毫沒有發笑的徵兆,「那就好。」
余程尷尬立在原地。不好笑嗎。而沈朝汐一句若有所指的「那就好」讓他臉直接發綠。連忙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用眼神暗示他的助攻:「已經四點了,你不是上小提琴課嗎。」
「原來你背的是小提琴。」沈朝汐越過余程,看向遲暮里肩挎的琴盒。
遲暮里點點頭。
散打也好,小提琴也好,在那之前還有圍棋課、書法課、奧數課...都是遲孟京不由分說給他安排的特長班。
一切出發點是讓遲孟京說出去有顏面。家裡來客拜訪,遲孟京有機會像這樣使喚遲暮里:你來給叔叔們表演一套拳。或是,你去拉一首曲助興。
余程一步擋在兩人之間,聳聳肩:「都他爸逼他學的。」可他發現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他身上。
Omega與Beta久久凝視對方,視線粘稠得可以拉絲。
沈朝汐偏頭一笑,漂亮的淡色髮絲垂在肩頭:「為我拉一首曲子好嗎。會長。」
余程:「呃…...」
「海灘、夕陽、小提琴…多浪漫。」沈朝汐看向他,「還是你想掃興?」
余程立刻精神:「好!那就請遲哥拉一首吧。」
雖然在鹽鹼海風裡拉琴有損琴身。遲暮里嘆了一聲「好」,解下琴盒,抽出小提琴:「你們想聽什麼?」
「都可以。」沈朝汐說。他的目光溫柔灼熱,燙傷了遲暮里的臉。
遲暮里架起琴,海風拂亂他的碎發,在琴身上分割片片陰影。對面Alpha和Omega肩並肩坐在沙灘上,他試著拉了兩聲音節,老天,音色像個被愛人拋棄的怨婦在深夜哀嚎。
「那當然不行!Omega怎麼能和Beta在一起?」
「遲哥他呢,平時就是這樣的人。」
…余程的句子在耳邊聒噪。而余程本人緊緊盯著他,視線暗示:你知道你不是今天主角對吧。
遲暮里咬了咬下唇,僅存的衝動是拋開琴弓,抓起沈朝汐胳膊,當著余程的面擁吻。
——可是他根本不會接吻。
沈朝汐只會受不了他拙劣的吻技,拿他當一個笑話而已。
心不在焉的一曲終了。遲暮里放下琴:「今天沒狀態。還是下次吧。」
沈朝汐歪了歪頭:「很好聽啊。什麼曲子?」
余程搶答:「我知道。Por Una Cabeza ,電影《聞香識女人》里的曲子。」
聞香識人。遲暮里苦笑一聲,埋頭收好琴:「曲子送給你們。」
「那你呢。」沈朝汐說。
「我…先去上課了。」遲暮里背起琴架,龍套謝幕前總喜歡給自己加戲,「沈朝汐,希望你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
「早就忘了。」沈朝汐說。
「那...以後再有誰找你麻煩,都可以來學生會——」
被打斷:「嗯嗯嗯。你放心,這些啊,我等下都會和學長說的!」余程急著催他,「你再不走就趕不上課了。」
沈朝汐動了動唇,沒有挽留。
遲暮里走得倉促。多半是逃。深怕多待一秒就要犯大錯。
返回存鞋的角落,掃了一眼Alpha、Omega相併擺放的鞋襪,遲暮里倒出自己球鞋裡的積沙。像沙漏,緩慢而稀疏地一粒粒落下,時間也在這刻變慢。
糟透了。他好像真的喜歡了沈朝汐。並且是一見鍾情。在赤足踏上灼熱的白沙之前,在雙臂環住沐浴乳香氣入眠之前,在嘴唇被撬開之前...
早在他和沈朝汐相遇的一瞬間,已經淪陷。不,甚至比那更早。在他和沈家明相遇的時刻。在靈魂與靈魂相遇之前。
如果有人說他存活至今就是為了愛上沈朝汐,他會嗤之以鼻,而後說或許你是對的。
但那又如何。他太了解余程,Alpha不像他這樣瞻前顧後。這個黃昏,余程一定按捺不住會告白。是的,他們昨晚躺在男生寢室都計劃好了。余程說他要和沈朝汐擁有好多寶貝,余程說如果他和沈朝汐結婚一定會邀請你遲暮里。萬萬千千種可能性,他沒有想到遲暮里也會愛上沈朝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