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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言難勸找死的鬼。現在她也愛莫能助。
錦柔才是良心叫狗吃了。
她不耐煩地冷笑一聲,道:「你們要說的話若是說完了,便先回去吧。你們這個忙,我幫不起。」
錦柔哪裡肯依,與樓姨娘兩個是又哭又鬧又喊。
錦魚真恨不能叫晴霧過來把她們兩個一人一下手刀吹暈了了事。
正發愁,卻聽得外頭有個婆子跑了來,腰間掛著藍腰牌。
那婆子道:「古香堂晴霧姑娘派了人來,要見姑娘。」
錦魚看看外面天色,又看看屋角更漏還不到辰時,心中一跳,也顧不得樓氏與錦柔,忙忙叫進來。
一時進來個婆子,雙眼發紅,臉色慌張,道:「晴霧姑娘讓我來通知姑奶奶,夫……夫人……沒了。」
雖早在意料這中,可錦魚心裡還是猛地抽成一團,又沉沉地墜下去,眼中發熱,蹭地站了起來,身子晃了幾晃。
到底許夫人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也不知道她爹是怎麼說服許夫人的。
「沒了?什麼沒了?你……你把話說清楚!」
樓氏的尖銳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帶著迴響。
那婆子便重複了一遍,又道:「也不知道她哪裡找的砒霜,今早晴霧發現時,已經沒了氣。」
哪裡找的?錦魚心裡大概能猜到。
雖然也明白這是她爹無奈的選擇,可是莫名的她仍是覺得心寒。
她娘以前說過,她爹這人心狠。
如今這份狠勁可真是明明白白。
「我柔兒怎麼辦啊?她要按規矩守孝三年啊!三年過後,她就二十了!」樓姨娘尖叫起來。
錦柔也嚎哭起來。
錦魚實在忍無可忍,這母女兩個都一樣,心裡只有自己。
她勃然怒道:「來人,把她們兩個拖回垂碧館。沒有我的許可,不准放她們出來搗亂!」
錦柔與樓氏不依,好在她有八個藍牌僕婦,都是身強力壯的,死活把兩人拖走了。
便讓那傳話的婆子先回去,她讓豆綠趕緊給拿點吃的過來。
不想一時早飯送上來,竟有辣蘿蔔、槽瓊枝等幾個小菜,還有雞肉餛飩、水晶包子等幾樣主食。比她平素在家吃得還好。
豆綠道:「大奶奶說怕咱們住不慣,特意派人給咱們開了紫竹齋的小廚房。今日一早又讓人送了吃的來。」
錦魚暗暗感激劉氏周到,匆匆吃過,便換了身素淨衣裳往古香堂來。
進了屋子,見景陽侯已經到了。她便硬著頭皮,看了一眼許夫人。
步步錦的窗格子裡透著外頭青色的天光,照著躺在炕上的許夫人。
一眼看去,與昨日差不多的情形,只是身上穿的不再是輝煌燦爛的誥命服,而是淺褐色的粗布麻衣,半白的長髮散亂著。那一張全無生氣的臉孔烏青慘澹,看著十分嚇人。
景陽侯仍是坐在昨日的位置上,正對著炕。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旁邊的海棠花几上放著一張白紙。想來是許夫人重新寫的遺書。
錦魚沖她爹行了一禮,伸手拿起遺書看了起來,仍是紅色的血書,紙上淚痕斑斑。
「命婦許氏寶敏泣血啟奏皇帝陛下御前……臣婦出身於世代清貴之家,及長嫁於簪纓鐘鼎之族,憾德行有虧,枉稱賢良,未守婦德,因妒生恨,毒殺陪嫁婢女文氏,使衛許兩氏滿門蒙羞。愧對天地君上父母,願以一死,以贖罪孽。盼吾皇天恩浩蕩,憐臣婦一時糊塗,認罪之心至篤,愛子之心如淵,莫因臣婦之過,牽連臣婦之二子二女。尤以幼女錦心,婚配坎坷,敬國公府本已擬為之請封誥命。若今受臣婦所累,不能得此天恩,則臣婦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矣。祈頌聖恩垂示。命婦許氏寶敏泣血頓首再頓首伏叩聖裁。」
錦魚讀著讀著,眼中漸漸模糊。
許夫人雖是殺了文氏,可歸根結底,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妒字。
若無愛,又何來妒?許夫人嫁錯了人,更愛錯了人。
不知道昨日許夫人面對她爹的狠心絕情,是不是早已經萬念俱灰?
捏著那薄薄一張紙,她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還是景陽侯道:「你先坐下吧。」又吩咐晴霧著人去叫大郎二郎劉氏楊氏。
晴霧飄出去吩咐人不提。
錦魚扶著桌子,軟手軟腳地慢慢坐下,偷眼看她爹。
就見景陽侯也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皮膚鬆弛發黃,鬢角都露出白霜來。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
每個人都要替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就算這次她爹沒有丟掉兵部尚書的位置,親自逼死結髮妻子的這件事,也必將成為心裡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一道坎。
她也找不到什麼話來勸說,便無聲地坐著。
「我是不是錯了?」卻聽她爹聲音嘶啞地問。
錦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說的哪件事呢?
「爹爹覺得自己錯在哪裡了?」
「我識人不清,又狠心絕情。她昨日問我……這一生,是否對她有過真心……我竟是答不上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她的親事,是老侯爺定下,老太太也同意。這麼多年……我不知道,我以為只要我嚴守嫡庶之分,讓她坐穩夫人之位,便夠了。卻原來並不夠。這一輩子,就好像一場大夢,醒來不過一身粗衣布服,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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