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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魚翹起嘴角:「怕累著你。」
江凌的眼眸中便透出光:「我想你靠著我。一輩子都靠著我。」
錦魚知道,這個靠,並不光是靠肩膀的意思。
她忙又倒了過去:「你是我的夫君,我不靠你,靠誰呢?」
江凌笑笑,伸手把她的頭攏到肩窩裡,調整了一個坐姿,讓她靠得舒服些,這才又拿起書來看。
錦魚見是一本《小石潭記》。
這篇她倒也讀過,文字簡潔至極,卻又令讀者如身臨其境。
她想了想,便道:「為坻,為嶼,為嵁,為岩,我若見了那石潭,便是搜腸刮肚,也找不出這四個字來。」
江凌點頭道:「娘子所言極是。坻者,小渚也,水中之高地。嶼,島也。嵁,高出水面,小而不平之石也。岩,高出水面,大而如峰之石也。四個字便把石潭二字中的石寫盡了。可見寫文一事,知其名最要緊。」
說完,便沉思起來。
錦魚雖也受過名師指點,可對詩詞文章沒下過功夫,只顧著學畫了。
聽他這樣一說,也深覺有理。
便對此文也生出興趣來,兩人一路品評此文到底好在哪裡,倒是再不無聊。
一直到了綠柳莊,車停了兩人才讀到「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正爭論,為何「其境過清」,便不可久居。
豆綠揉著惺忪的眼兒,催道:「姑娘,姑爺,到了!」
錦魚跟江凌這才停了嘴,相視一笑。
錦魚便先替江凌整理衣衫。
江凌先下了車,豆綠才過來幫錦魚整理衣裙。
卻聽得車外人聲鼎沸,錦魚不由有些詫異,難道外頭出了什麼事,不由有些著急,側耳細聽,卻聽得江凌道:「這是在做什麼?都起來都起來。」
「救命之恩……」
「衛菩薩娘娘……」
「我們全家現在早死絕了……」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處,錦魚倒是聽明白了。
忙匆匆整理好,出了車簾,還沒下車,車下又是一陣喧譁。
她定眼望去,一地的頭頂與脊背,總有數百人之多。
花白的,烏黑的。
健壯的,瘦弱的。
老的幼的,男的女的。
她站在馬車上,不由動容。不過是一念之善,救了這些人一時之急罷了。哪裡值得他們行如此大禮。
她急得直喊道:「都快起來吧!」
又拿眼去找香羅、趙媽媽與鍾哲。
卻見香羅站在車前,笑眯眯地,一臉與有榮焉。
趙媽媽則穿著一身紫衣,臉上若有所思。
鍾哲華光閃閃地站在這所有人之前,與江凌面面相覷。
她不由急道:「鍾大哥,趙媽媽,香羅,你們還不快叫他們全都起來?」
*
車下眾人並不敢起身,可卻仰視著站在車上的粉綠色的身影。
十字髻正中箍著赤金紅珊瑚的扁形花勝。
左鬢插一隻素青的流蘇蝴蝶簪篦。
右鬢戴著一朵巴掌大粉蕊珠花釵。
兩隻水滴墜子搖曳,閃著光。
粉綠色的衣袂隨風而動,若舉若飄,若仙若神。
如朝霞明露,清新發光,叫人移不開眼眸。
不由個個都看呆了。
見她著急得像個不手足無措的小姑娘,一直叫他們起身,又都覺得意外。
她明明救了他們,這是多大的恩情。他們別說跪她一會兒,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皺皺眉頭。
可她這模樣,倒好像他們不該跪,不用謝。
她根本沒有以救命恩人自居。
沒有半點高高在上的倨傲。
她越是如此,眾人心中便越是感激,不少人都當場慟哭不住,心道:原來這就是莊主呀,根本就是個仙女。真真是菩薩心腸。若不是她派了鍾公子來,他們這五六百號人早凍死餓死了,哪裡還能喘著氣活到今天?
正激動,卻見那粉綠身影一歪,竟像是要跌下車來。
眾人全都發出驚天動地的呼聲,紛紛要搶上前去。
卻見粉綠色的影撲入了湖藍色的懷,像綠蝶落入了藍色的花叢中。
「你怎麼不抓穩我的手就往下跳?!」
之前下車的玉像般的少年在責備,幾乎氣急敗壞。
眾人生生頓住了急奔的腳,踉蹌了一下,前後摔倒了一片。
再抬眼,就見兩個相擁在一起的儷影。
少年低著頭,玉色的臉,白如紙,似乎在顫抖。
莊主則仰著臉,粉白紅潤,滿臉的笑,純真如未嫁的小姑娘。
他們的莊主跟莊主夫君,真好看啊。
他們可從來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好像是天人,生活在一個看不見的幻境中。
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卻生活在那幻境的另一頭。
「我嚇到嘛。大家都快起來呀,快起來,可別折了我的福分!」
莊主說話嬌聲嬌氣,像小女兒在撒嬌。
眾人都看得呆了。
卻聽得有人叫:「你們拜也拜過了,都起來吧。快領著莊主去瞧瞧咱們的莊子,准叫她大吃一驚!」
原來是莊主派來的鐘公子。
沒有鍾公子,他們也沒有今天。
眾人忙左幫右扶地絡繹起身。
趙媽媽一直冷眼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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