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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靖誠已經端著那一對五彩花瓶走過來,見阮梨在看牆上的畫,眼中浮起些許驕傲,「畫得怎麼樣?」
「若是放在千年以前,千里先生也要贊一句精妙。」[1]
霍靖誠哈哈大笑,「就你人小鬼大。」
阮梨沒忍住心中好奇,問道:「可我沒有看到印簽,不知道這麼精妙的畫是出自何人之手?」
「你六叔。」
六叔?
阮梨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老爺子說的是霍硯舟。
這畫……竟然是霍硯舟畫的?
阮梨恍惚想起那年自己在蔣仲良那里修復的那幅《江山秋色圖》,畫上缺失的那兩筆也正是霍硯舟補上去的。
有些巧合,也有點意外。
「爺爺記得你畫畫也很不錯,很小的時候花鳥就畫得有模有樣。」
阮梨慚愧,和霍硯舟的畫工比起來,她就像個小學生。
「馬馬虎虎,比不上霍……六叔。」
霍硯舟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可再叫他六叔,阮梨總有種羞恥感,覺得奇奇怪怪的。
「你六叔自幼聰慧,打小就靜得下來心,讀書、書畫、弈棋,樣樣都學得好。如果不是霍家非他不可,他現在應該也是個很優秀的學者,或者畫家。」
提及霍硯舟,霍靖誠眼底的愛重之意毫不掩藏。他會將霍硯舟的畫作和這些價值連城的古畫掛在一處,足見對這個兒子的看重。
阮梨忽然有些心虛。
如果霍靖誠知道霍硯舟背著所有人和她領了證,會怎麼樣?會不會也覺得霍硯舟荒唐?
畢竟在霍靖誠眼中,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和霍明朗綁在一起。
霍靖誠沒察覺阮梨的異樣,只樂呵呵道:「來,看看爺爺這對花瓶,這成化彩的色澤怎麼樣?比起上次那件五彩蓮花碗又如何?」
阮梨仔細端詳,「成窯上品,無過五彩,胎體通透,釉質如玉,瓶身用了成化時期的『黃上紅』彩繪技法,繪龍紋樣,應該是御用之物。至於和那件五彩蓮花碗比——」[2]
阮梨略微思索,「我贊同王十岳的觀點,宣窯以青花勝,成窯用色淺淡,頗成畫意,故宣不及成。」[3]
霍靖誠朗笑,也只有阮梨能在評鑑這些古物上讓他如此開懷。
祖孫兩人聊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家中的阿姨便過來請他們吃飯。阮梨先霍靖誠一步過去,堪堪跨過前廳的門檻,就看到端坐在沙發里的男人。
自從上一次家宴過後,這還是霍硯舟第一次回老宅,明婉珍似是已經習慣,但語氣上難免嗔怪,「聽說前段時間你一直都在京北,也不回來看看。」
「是,下次注意。」
這話讓明婉珍微微訝異,從前也不是沒有抱怨過,可霍硯舟哪一次不是說藉口說忙。想到他一個人忙於工作,身邊也沒有一個貼心的人陪著,又不免心疼,「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阿姨多備些你喜歡吃的。」
霍硯舟抬眼,看到站在門口的娉婷身影。
上一次兩人一起出現在霍家老宅,她身邊還坐著霍明朗,而如今,她是他的妻子。
不同於霍硯舟的淡定,阮梨的神情在微微的錯愕之後便有些不自在。在她漫長的少女時代,在霍家這處宅子,霍硯舟是長輩,是她的六叔,而現在……他們變成了夫妻。
最要命的是,在旁人眼中,霍硯舟依然是她的六叔。
「梨梨。」明婉珍溫和開口,面上掛著笑。
「夫人好。」阮梨開口,她從不叫明婉珍奶奶,自小便是喚她夫人。明婉珍要比霍靖誠小十幾歲,她保養得宜,在阮梨的印象里從來就和「奶奶」這樣的字眼不沾邊。
此時此刻,阮梨無比感謝年幼的自己,執拗地認為明婉珍是美人,不是奶奶。
走近,阮梨看向霍硯舟,清軟眸底寫滿了尷尬。連明婉珍都察覺了,「這是怎麼了?」
「……」阮梨沉默一瞬,硬著頭皮開口:「六叔。」
「嗯。」
「……」
太羞恥了。
明婉珍不疑有他,笑著起身,「我去廚房看看,聽說今晚有你最喜歡的糖醋小排和雪梨銀耳盅。」
待明婉珍離開,空落落的客廳便只剩下他們兩人,阮梨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來了?」
「你給我發那兩條消息,難道不是讓我來救場?」
阮梨啞然。
其實最開始發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要把消息同步給霍硯舟,以免穿幫,可來的路上思緒繁雜,反反覆覆想著這些事,阮梨也才驚覺,她是想霍硯舟來的。
好像只要他在,無論多複雜困難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讓她很踏實。
「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爺爺好像根本不知道一樣。」阮梨有點急,聲音便有些壓不住。
「你確定要在這裡談這件事?」
「那……」
「雲母箋老紙?二樓的書房應該有。」
阮梨:「?」
霍硯舟已經起身,阮梨驀地反應過來,連忙跟上,「那麻煩六叔幫我找找,我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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