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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趙構正在寢宮內批閱奏摺,忽聞外面有馬嘶鳴之聲傳出,既而馬蹄聲急,一陣一陣隱隱傳來。他頗感詫異,便起身出門聞聲尋去。

  走到後苑內,只見一名女子身著白色窄袖短衣,足穿紫色皮靴,騎在一匹青驄馬上,竭力想駕馭住那馬,可那青驄馬全然不聽她指揮,失控般地亂跑亂闖,那女子被顛簸得厲害,身體已是搖搖欲墜,伏首緊貼著馬,手胡亂往前抓去,也不知是拉著韁繩還是馬鬃,臉已嚇得慘白,滿是驚恐之色,雙目痛苦地緊閉著。

  趙構一看便知是嬰茀,也不急著讓人去拉住她的馬,只冷冷回首看著趕過來的一群太監,問:“是誰放馬出來讓她騎的?”

  一個管宮內馬廄的小太監戰慄著跪下答道:“馬是奴才管的。今晚嬰茀姑娘來找奴才,說幫奴才餵馬,讓奴才去歇一會兒,奴才不疑有他,便暫時走開了,沒想到嬰茀姑娘會私自牽馬出來騎……”

  趙構看也不看他,只簡單地命令道:“再牽一匹馬出來。”

  待小太監遵命牽馬過來後,他立即策身上馬,朝嬰茀那邊追去,才一瞬間已至她身側,但卻並不急於去拉她,只緊隨她所騎之馬而馳,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嬰茀已漸漸支撐不住,覺察到有人靠近也略有點放心,越發虛弱無力,不想那馬奔至一隅忽然奮力一騰,嬰茀毫無準備之下整個人便被它拋了起來。眼見著就要墜地落於烈馬蹄下,周圍觀者一片駭然驚呼。而此刻趙構縱馬向前,緊接著伏身伸臂一攬,已攬住嬰茀纖腰,此動作如閃電橫空,既快又准,硬生生止住了嬰茀下墜之勢。隨即趙構提臂而起,把嬰茀抱到了他騎的馬上,讓她跨坐在自己身前,再策馬放慢速度緩緩而行。

  嬰茀適才落馬之時已被嚇得魂飛魄散,意識頓失,此時依在趙構懷中漸漸醒轉,恍惚間不知身處何處,只疑是雲端。驚濤駭浪般的馭馬體驗已過去,現在所騎的馬行走得徐緩而安穩,一陣分明的體溫自身後透過,融有她熟悉的衣香和陌生的乾淨體味……直到她看清伸至她面前拉韁繩的雙手上衣袖的紋樣才驀然驚覺,回首喚道:“官家!”

  趙構目視前方,淡然道:“你膽子不小。難道不知宮中這幾匹馬都很烈,經常會把生人摔下去麼?”

  嬰茀滿面暈紅地低首輕聲道:“我選了匹看上去最溫順的。本來上馬前它一直都好好的,可一騎上去它忽然就發狂了,先立起前腿嘶鳴,然後就向前狂奔……”

  “你是怎麼上馬的?”趙構道:“上馬前要面對馬頭左側,斜著向馬頸接近,站到平其左肩的位置,待給馬備好鞍轡後再上馬,要注意不要被馬左前蹄踩住腳。如果你是從馬右側而上,就會引起馬驚躁不安了。”

  “是。”嬰茀應道:“奴婢記住了。”

  趙構拉她手來握繩,對她說:“來,應該這樣策馬……”

  於是騎在一匹馬上,趙構親自教了嬰茀馭馬之道。待她掌握了基本手法才與她雙雙下馬,在讓太監牽馬回廄前他伸手溫和地撫了撫馬頭與馬頸,告訴嬰茀:“選定一匹喜歡的馬來駕馭。騎它之前要先接近它,撫摩它,儘量對它友好,讓它接納你,視你為友。但若看到它有不悅或發怒的神色便要及時回撤,別給它傷害你的機會。”略停一下,又補充一句:“不過,馬第一次不接納你不等於以後永遠不接納你。”

  嬰茀跪下叩頭,道:“奴婢謝官家今日救命與教導之恩,官家的話奴婢會句句銘記在心,永世不忘。”

  “起來罷。”趙構語氣淡漠如常:“但是,朕希望你明白,朕救你並不代表欣賞你自作主張的行為。若你不是柔福帝姬的侍女,朕會看著你死在馬蹄下。朕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發生。”

  嬰茀跪在地上,剛才感受到的暈眩般的喜悅霎時消散無蹤,她慢慢咬住下唇以抵禦心底擴散開來的痛楚,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字回答:“是!”

  趙構在轉身回宮之前終於拋下一句她期待已久的話給她:“你不必跟太后一起啟程了,準備隨朕同行。”

  第二章 吳妃嬰茀·鼙鼓驚夢 第二十三節 平亂

  隨後幾日趙構命擅騎馬的宦官教嬰茀騎術,嬰茀亦學得十分盡心,堅韌頑強,毫無一般女子的嬌怯之態,因此進步神速,很快便可以獨自策馬奔馳了。

  李綱被罷相的消息傳出後京中士人憤憤不平,都暗嘆趙構親小人,遠賢臣。那時趙構有意提拔任用一些文人為官,聽說太學生陳東有才,便宣他入宮覲見。陳東來後立即上疏直言說宰執黃潛善、汪伯彥不可任,李綱不可去,並且請皇上還汴,治兵親征,以迎請二帝。

  其言辭激烈直接,趙構閱後暫時押下不作答,黃潛善與汪伯彥聞後自是惱怒非常,暗下決心要將其除去。此時又有一位名叫歐陽澈的布衣文人也公然上書請趙構任賢斥jian,罷免黃、汪二人之職而復用李綱。見趙構沒答應,陳東與歐陽澈便聯手組織了一批儒生士人跪於宮城前,連聲呼籲請願,希望趙構能接納他們的意見。

  黃潛善見狀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入宮向趙構奏說:“陳東、歐陽澈等人糾眾示威鬧事,若不嚴懲,恐會引起滿城騷動,為患非輕呀。”

  趙構端坐於御座之上,身體後傾靠著椅背,然後伸手再次翻開了兩人的上疏,細閱一遍,又抬目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黃潛善。黃潛善難測他心思,也不敢再多說話,便垂首而立,不覺間竟有冷汗涔涔而下。

  如此須臾,趙構忽將兩冊上疏擲於黃潛善面前,淡淡命道:“核罪照辦。”

  黃潛善大喜,引袖抹了抹額上的汗,匆忙領書而出。尚書右丞許翰候在殿外,見黃潛善表情已知皇帝採納了他的建議要治二人之罪,便問他道:“相公準備怎樣治他們的罪呢?”黃潛善一笑,豎起一掌斷然揮下,答道:“按法當斬。”許翰搖頭道:“國家中興,不應嚴杜言路,須與其他大臣會議決定才是!”黃潛善也不與他爭辯,佯裝著點頭稱是,隨後卻暗中吩咐開封府尹孟庾將陳東與歐陽澈處斬。

  處斬之日南京全城百姓出門圍觀囚車經過,無論是否認識二人皆流涕相送。其間有一儒生憤然當眾高聲道:“本朝太祖皇帝曾告誡子孫說言者無罪,無論諫者如何直言均不可殺之。而自太宗到神宗年間,所有皇帝都沒有斬過一個因言獲罪的文人。而今國家亟待中興,需要良臣忠言直諫,皇上卻置祖宗遺訓於不顧,當真令天下文人心寒!”旁邊一人聽了勸道:“快些噤聲罷,再說下去連你頭上的腦袋也難保了。”那儒生微微一驚,便閉口不再說話,但臉上仍是怒氣難平。

  建炎元年冬十月,在先送走隆祐太后與妃嬪宮人後,趙構於當月丁巳朔登舟前往揚州,隨侍的宮女只有吳嬰茀一人。沿途路過各州府皆登陸策馬巡視,發現有許多地方官擅自募兵,以勤王為名,或自稱招子弟習武衛國,實為擾民而有害軍政。於是趙構立即下旨禁止,令將已經招募的民兵散遣,如以後再有擅募者,必將立案嚴懲。

  當時天下大亂,各地土匪盜寇四起,是國內一大隱患,各州府官員見了趙構均紛紛訴苦,請他指示如何處理。趙構聽了上奏的情況後沉思片刻,隨即吩咐學士承旨道:“為朕糙詔:募群盜能並滅賊眾者,授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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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日,有靖康之變時自宮中逃出來的內侍前來投靠,並以當年從內府中帶出的珠玉二囊獻給趙構。趙構接過,看也不看便將珠玉盡數投入了汴水之中。第二天趙構將此事告訴黃潛善,黃聽後連聲惋惜道:“可惜可惜!現今國庫空虛,陛下賞玩之物也不多,那些珠寶都是當初汴京內府珍品,就算陛下無意強求,但既然有送上門來的又何必丟棄呢?”

  趙構擺手,諭黃潛善道:“太古之世,君王擿玉毀珠,因此小盜不起,朕甚慕之,故而效仿以求解除盜賊之患。”

  一日趙構所乘的御舟行至楚州寶應縣,晚上靠岸停泊,趙構批閱奏摺後已到三更,嬰茀過來服侍他盥洗,此後他揮手令嬰茀回自己船艙歇息,嬰茀答應一聲正欲出門,不料卻聽見船艙外忽然傳來騷動喧譁聲,另有火光透入,像是有許多人手持火把漸漸逼近。

  趙構立即驚覺而起,拔出已解下的佩劍邁步而出。嬰茀也是大驚,亦跟在趙構身後走了出去。

  只見包圍御舟的竟是隨行護衛皇帝的御營後軍,一干將士個個全副武裝,一手持刀劍,一手舉火炬,看見趙構並不下跪行禮,而是用一種挑釁的神情看著他。

  趙構冷冷掃視眾人一遍,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陛下,您做了幾月天子也沒收拾好大宋這片舊山河,是不是該讓賢了?”一人邁步出列,昂首斜視趙構,帶著譏諷的笑意,態度倨傲囂張。

  趙構認出他是御營後軍統領孫琦。

  此行趙構率眾文官走水路,由御營後軍乘舟緊隨護衛,而主要大軍則由統制官定國軍承宣使韓世忠率領走陸路,沿岸而行,現在駐紮在一里外的寶應縣城邊。而今趙構見孫琦現身,心知必定是他指揮著水上護衛的御營後軍叛變作亂,韓世忠雖未必與他們同謀,但時值深夜,若無人前去通報消息他也暫時不會知道此事,不能趕來救駕。

  趙構放眼一望,只見御舟周圍的小舟上也布滿了叛兵,正把各舟中的文臣一個個拉出。那些大臣或害怕哆嗦,或憤然怒視,而面對眼前困境都一籌莫展。他們平時都是些在朝堂上慷慨議事、指點江山的人物,但此刻與劍拔弩張的兵士相比,卻顯得如此勢單力薄、無可奈何。

  趙構深吸口氣,不允許自己滋生任何恐慌的情緒,凝視著孫琦平靜地說:“孫統領,朕自覺平日待你不薄,為何今日你竟做出此等叛國之事?”

  孫琦高聲道:“自古亂世出英豪,皇帝應由有能力者為之。而你趙構何德何能,只不過是父兄被俘,你擁兵在外白白撿了個便宜。你父兄兩位皇帝都不曾下旨傳位於你,你卻自立為帝,說起來也名不正言不順。何況金國外患未除,你卻一味膽怯退讓,要逃到揚州去,把半壁江山拱手讓人,好好一個皇帝被你當得這般窩囊,不如趁早讓賢,讓我率領旗下兵將去打回失掉的江山吧!”

  “大膽亂臣賊子,竟敢擁兵謀反,忤逆犯上!”趙構尚未答話,卻聽一人在附近船上開口怒斥。眾人朝聲源處望去,發現說話者是左正言盧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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