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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徹底地黑去,到酉末,積蓄的雨水落下,千滴萬滴敲擊著瓦鐺,敲碎了誰人的昏夢。

  「不要——!」

  青田尖叫,掣身坐起。眼前的黑霧彌散,對焦處,她看見了明燈下的一張臉,怔怔地抖著嘴唇看過了再看,而後就「哇」的一聲向前撲過去。

  齊奢把她抱摟進胸前,結實牢靠。「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在他記憶中,青田從沒哭得這樣厲害過,活像個飢慘號啕的嬰兒。他開始還切切地哄慰,後來就乾脆一字不吐,只拍她、撫她、摩挲她。他衣衫的前襟全被淚水濕透,她的痛哭才漸趨平息。

  他一手圈著她,另一手把一隻瓷盅送來她唇邊,「吃口熱茶。」

  青田就著茶盅啜幾口,抬起滿覆著淚水的臉來環視四周。這是一間精美的睡房,雕花大床,團錦軟褥,她坐在床里,左手的手指纏繞著白紗,身上蓋著條繡被。

  「這是哪兒?」

  齊奢將茶盅轉放去床幾,拽過件外衣披上她肩後,「燕郊官驛。」

  「你怎麼在這兒?」

  「我聽說你出事,就趕來了。」

  淚水又源源不斷地流落,怕他消失一般,青田用兩手一起攥住了齊奢的手腕。他的目光先落在她左手的紗布上,又移向她的臉,把她半邊的臉頰用一整隻手掌攏住了,聲音有異樣的重量,「我盼重逢的這一天盼了好久,卻再想不到竟是這樣的局面。青田,發生什麼事?一五一十講給我聽。」

  她抽抖不定地又往他懷中縮去,「我也不清楚,頭天晚上還好好地在會館裡,結果一醒來就到了個地窖似的地方,又黑又冷。有個人拿了一份東西叫我謄抄,我不肯,他就用鉗子拔我的指甲,還、還——,他有沒有?」她遏然想起了什麼,一下驚起,將一手掩住了胸口,眼神慌亂地投來。

  「沒有,我親手替你換的衣服,那人單是解了你的上衣,並未侵犯於你。」

  「他沒夾掉我的、我的——?」

  「什麼?」青田這一問,便使齊奢憶起她乳房上那一點沒來由的血跡,立時明白過來,不覺震恐,「他要夾掉你的乳頭?!」

  一瞬間,青田又是淚如雨下,「他拿鉗子鉗著我那兒一使勁兒,我心裡頭一急就暈過去了,再後來怎麼樣,便不知道了。」

  齊奢的氣息驟變得粗而亂,強抑著心緒,拈過了一刀細紙遞過來,「那人到底讓你眷抄什麼,這般威逼於你?」

  青田抖索著展開細紙擤了擤鼻子,雙瞳游移,「一封信,一封告密信,假冒我的身份,以側近之人自詡,揭發你擁兵自重、籠絡官員、把持朝政、豢養刺客、意欲篡奪帝位。筆挾風雷,令人悚然。」

  猶如有繃得直直的繩索一下扯緊了齊奢的神色,「那人樣貌如何?」

  「他臉上全是潰爛的痘瘡,也可能是張皮面具,總之看不真樣子,聲音也又尖又怪,不似常人。怎麼,不曾拿住他嗎?」

  「找到你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青田的手一軟,吸滿了涕淚的紙團就滾落在地。過了好半晌,她腫脹著兩眼凝向他,「對方來路不明,又是這般的狡詐狠毒,你要小心。」

  恰在此時,房門輕響了兩聲,傳入周敦的聲音:「王爺,唐大人回來了,說有要事稟告。」

  齊奢緩了一下神,答一聲:「知道了。」就伸手抹了抹青田滿臉的淚,往她背後塞過個緞子靠背,「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出去和人說幾句話,就在外間,你有事出聲叫我就成,別怕。」

  青田把他的衣袖在手裡捏了一刻,才把淚眼微微一點。齊奢撫了她一撫,起身出房。

  穿過一個隔間,就見唐寧等在外屋。齊奢手一揚,「免了。查出什麼?」

  「是。」唐寧奔波了一天,眼球已現渾濁,眼神卻始終是犀利清明的,「卑職率人搜索過一遍,除了碾盤下的入口外,地窖的牆上還另外開有一扇暗門,門後有地道,綁匪就是從地道逃跑。不過他走時倉促,被門邊一顆鏽蝕的鐵釘刮破了衣服,留下了一片衣角,衣角上有一股幽微香氣。因此卑職馬上調來了御馴獵犬,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這場雨一下,倒把氣味衝散,無法追捕綁匪的去向,好在現場還發現了另一樣物證。」

  齊奢向唐寧兩手呈上的一隻小錫盒掃一眼,「這是什麼?」

  「水煙的菸灰。」唐寧將盒子放來齊奢手邊的茶几上,「綁匪用以迷倒娘娘的噴香是一種效力極強的蒙汗藥,叫做『千年黑』,就是個大男人著了藥也得死睡個一天半天,且外力無法喚醒,只能等藥性自解。想是綁匪將娘娘運去地窖後,又費了一兩個時辰等待娘娘甦醒,為打發時間抽過幾袋煙,還清過菸斗,所以留下了這些菸灰,原是堆積在地面一角,卑職將其收集起來。王爺曉得,鎮撫司有幾名番役是專事辨認各種植物、各地土質等微物的,其中有一名就熟知各類菸灰。經他鑑別後,說這種菸灰只有一個地方才會有。」

  齊奢由盛著菸灰的錫盒轉望向正前方,盯住了唐寧。唐寧卻顯出了重重踟躕,「不過,此地一經說出,必將牽涉一位顯貴人物,所以卑職不敢輕言,希望能夠先向娘娘求證一番。」

  齊奢略一思忖,道:「她已恢復神智,把一切都告訴了本王,有什麼需要知道的,問本王就是。」

  「如此,卑職敢問王爺,那綁匪劫走娘娘有何特殊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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