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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周敦給王爺磕頭!」

  齊奢一下子露出笑臉,「什麼時候到的?」

  「傍晚剛到,」周敦身穿一套過肩雲蟒,伏地連拜幾拜,「換過了衣裳就趕緊進園來給王爺和娘娘請安了。」

  炕上的青田笑望二人,飛雲髻垂下一排清光濯濯的粉珍珠,銀護甲上鑲有著一色粉珠,甜嫩一似其雙頰之色。她的人也豐滿了許多,不復軍中的羸弱之態,提身下了炕,自婢女手內的剔彩漆盤上捧茶遞予齊奢,「當初讓周公公留在後方養傷果然是有道理的,要不旅程勞頓,哪裡就能像今天一樣恢復得這麼好了?」

  齊奢把手對著茶盅一擺,托起了匍匐在地的太監,「都好利索了?」

  「托爺的福,好得都能再死一回了。」周敦起身仰首,兩眼向前深望。只見主子軒昂不改,上唇則有新蓄起的一副黝黑短髭,更顯氣宇深沉。

  這一頭,齊奢也向周敦上下端量:原本女兒家般的白麵皮上留下了點點的黑色坑窪,兩邊的腮幫子各一大塊楔形皺疤,記錄下一支箭曾撞掉了槽牙射穿過面龐的痕跡,唯一如故的是笑嗤嗤的一對眼。齊奢就把目光停留進這對眼中,也是一笑,不復有半句嘉慰之辭,單把手在周敦的肩後一拍,「既然都好了,晚上就回來給我當值。」

  「瞧,可不是我那話?」青田揚聲一笑,「才我還跟周公公說呢,只怕他一天懶也偷不得,這些日子沒他在身邊,王爺可天天念叨著不自在。」

  周敦是心比比干多一竅之人,聽罷此言,就有什麼酸了一下咽喉要道。鬼門關一遭,使他失去了頗引以為傲的俊俏臉蛋,卻破例得到了軍功的優厚封賞,邊塞臥病期間,朝廷也三番四次地遣使慰問。這以宦官身份想都不敢想的榮耀,是由於他救主有功,就像一條好狗得到大把的肉骨頭。其實周敦最大的願望也僅只是做一條好狗而已,那意思就是:有主人給的骨頭固然好,但他的所作所為半分也不是為了骨頭,而是為了一顆狗特有、大部分人類並無的忠心。同樣,也沒有什麼會比得知主人並不嫌棄賴皮或脫毛而一樣地需要著自己,更令一條狗開心的了。有搖尾巴似的亮痕在周敦的眼睛裡飛躍,振袖一抖復又拜倒,「奴才謝主子恩典!」

  主僕重會,少不得有一番秉燭長談,一晃就過了戌末。齊奢顧念周敦痊癒不久,催促其退下歇息。這廂自有幼煙幾人移燈下簾,服侍著他和青田臥下。青田仍是把在御團在胸前,另一手勾在齊奢的腰間,貼膚軟語:「今兒園子可熱鬧,來了好幾撥人呢。」

  齊奢把手掌在她肩臂上擦一擦,半闔著雙眼,「嗯」一聲。

  「我才吃了午飯,蝶仙和對霞兩個小蹄子就來了,興高采烈的,說借我的光,她們二人老大年紀竟成了槐花胡同的頭牌,牌酒比雨花樓的鮑六小娘還強些。客人里不管是家資巨萬的,還是年少封侯的,倒要反過來奉承她們,好讓她們在『段娘娘』跟前說上幾句好話。」

  一聲淡淡的嗤笑自齊奢的鼻間溫溫地噴在她頂心,青田也是連笑帶說:「還有更離譜的,她們走了之後,倉場侍郎夏大人和吏部考功司主事吳大人二位的夫人又相伴前來,她們倒沒什麼,說了一會子客氣話,反是吳夫人帶來的一個人真真是稀客。」

  「嗯。」

  第139章 賀新郎(9)

  「你再想不到的,居然是裘奶奶。」

  「裘奶奶?」

  「前左都御史裘謹器的夫人。」

  「哦?我記著裘謹器是死刑重犯,他的家人一律該當變賣為奴才是。」

  「正是如此。去年我還是聽蝶仙她們說在菜市街見著發賣裘奶奶,原來就是賣到了這位吳夫人家裡,現在給吳家的小姐當貼身老媽子呢。吳夫人說裘奶奶千求萬懇的,只叫她帶著來見上我一面。」

  「怕是為了勾決之事?」

  「一猜就准。」青田脫口笑嘆,「去年給裘謹器定下的本是斬立決,但他神通廣大,上下打點,秋審時就不在勾決的名單內,改為斬監候,多活了一輪兒。現他系獄一年多,眼看著冬至將到,又該勾決人犯,卻至今還沒有加恩減刑的特赦,怕這一回是逃不過了。裘奶奶想保住他一條命,到處找門路,可現如今朝中說得上話的大員原就沒幾個東黨黨人,又個個自謹言行的,誰也不願意管這檔子閒事兒。最後裘奶奶病急亂投醫,竟撞到我這裡求情,備了一份厚禮,還叫裘謹器自個寫了個手本給我。」

  齊奢愈發悶聲而笑,「那也沒什麼新鮮,不是好些個官兒厚顏阿諛,都給你遞過手本請安?」

  青田哼一聲:「倒是裘大人這一本與眾不同,上頭端楷寫著『沐恩罪臣裘謹器』,我從前沒做過他的堂官,今日也不是他的獄典,他又不受我的統屬,憑空寫起這『沐恩』二字還為了什麼?他沐過我什麼恩?我一看,心裡已老大不受用,偏裘奶奶還跪在那裡嘮嘮噪噪地說:『看在我們老爺做過娘娘多年生意的份兒上。』連那吳夫人都嚇得來堵她的嘴,我忍了又忍,才沒當場和她們翻臉。」

  聽到此節,齊奢已笑出聲,「嘿,段娘娘有修養!那你最後如何回復她們?」

  「我同她們說,我不過是伺候王爺的一個婢子,這些朝政大事我不懂,王爺也從不許我插嘴,我倒是想幫,可心有餘而力不足,開發她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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