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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沒想得到什麼大智慧,去往什麼彼岸,他只是想告訴曹南宗,「你發現沒有,無盡夏的夏,和我一個姓?」

  可自始至終,曹南宗都沒給他說出這句話的機會。

  咔擦一聲快門響,剪短了夏歸楚的回憶,夏歸楚循聲轉頭,就見曹南宗舉著手機,對準那些球形的花朵,又拍了好幾張照片,仿佛他才是攝影師。

  「喲,這種花居然能入月君的眼?」夏歸楚譏諷道,不是說世間萬物都是表象嘛,定格這些花做什麼。

  曹南宗收好手機,沖夏歸楚有些靦腆地一笑:「我也是近來發現,無盡夏的夏,和你的夏是一個姓啊。」

  時隔多年,親耳聽見自己想說的話從曹南宗嘴裡說出,夏歸楚有點想笑。話是對的,可時機不對,就像對的鑰匙沒辦法插進已經鏽蝕的鎖孔。

  可他已經不是少年的年紀,時過境遷,沒必要為年少的齟齬,指責曹南宗過於遲鈍。曹南宗如果真是個處處妥帖的好情人,他那時為什麼不乾脆找個Omega?曹南宗很傻,夏歸楚或許也聰明不到哪去。

  今天的拍攝衝突得還不夠嗎?都結束了,再翻來覆去地盤點誰錯得多一些,沒意義。

  邁開長腿,夏歸楚大步流星地把曹南宗甩在身後。曹南宗愣了一會兒,快步追了上去。

  夏歸楚買的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出電梯直達,不必擔心鄰里問題,一進去,智能感應燈亮起,開闊空間四通八達,除了把書房改造成了攝影工作間和暗房,幾乎沒有多餘的隔斷。

  牆上隨處可見拼貼畫,混亂、跳躍、無規則,卻充滿了不可名狀的衝擊力。

  家具陳設,是達達主義的產物,錯位的圓桌,懸浮的檯燈,前衛的幾何圖案……這樣的房子和曹南宗印象中的「家」大相逕庭,卻離奇地和夏歸楚這個人十分搭調。

  這裡到處都是夏歸楚的氣息,建築是人心的外化,夏歸楚在這裡顯然生活得很自在,沙發上家居服隨意攤開,桌上有幾本攝影圖冊,和喝了一半的水杯,書架上的書除了藝術類,雜七雜八什麼都有,擺放也不太整齊。

  鬆弛、隨意,不像二人以前住在星棠公館,夏歸楚都沒有留下多少生活痕跡,拘謹得仿佛只是一個客人,隨時預備要走。

  這是夏歸楚一個人的家,曹南宗從未如此鮮明地意識到這一點,不是左梅英開的民宿,不是沒什麼人味的迦那聖壇,也不是星棠公館那棟被母親監視的別墅,只是夏歸楚的家。

  曹南宗想要給的,卻沒能給到的,夏歸楚自己擁有了。

  他不需要他了。

  「愣著幹什麼?」夏歸楚見曹南宗跟施了定身法似的,進了室內還戴著口罩墨鏡傻站著,怪新鮮的。

  他抬手就給曹南宗扒下口罩和墨鏡,卻見兩行清淚從長發Alpha的笑眼裡滾下來,嚇得夏歸楚大驚失色:「怎麼了?」

  自己看到繡球花都沒哭,曹南宗哭啥?夏歸楚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慌張地給前夫擦淚,心裡叫囂著,他把人帶回家裡,可不是為了讓人哭的啊。

  曹南宗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在哭,愣愣地任夏歸楚擦臉,不聲不響的,等到臉被擦成高原紅,始作俑者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太大力了。

  夏歸楚心煩意亂地停下,皺眉把紙巾盒往前夫懷裡一塞,說:「自己擦。」

  「噢。」

  「到底哭什麼?」

  「沒什麼,我是欣慰。」

  「欣慰?」夏歸楚一臉鄙夷,指著自己鼻尖,「你覺得我是傻子嗎,信你這種鬼話?」

  其實曹南宗眼窩並不淺。信仰持明教的多數是女性Omega,她們往往受盡苦難,每逢女神藍薩爾的誕辰,信徒們便會前往迦那聖壇,在月君聖駕前講述自己的委屈和痛苦。

  月君須得維持低眉的模樣,靜心聆聽,慈心安撫,宛如淨瓶一般吸收、接納、消化所有世間的磋磨、情緒的風暴,做所有人的錨。

  如果曹南宗是鐵石心腸的人,他做不了月君,可他若不鐵石心腸,這樣一天天下來……夏歸楚親眼見過,曹南宗赤足從蓮台上下來時搖搖欲墜,好像靈魂已經不在人世。

  好幾次夏歸楚都想問他,值得嗎?最後卻只是說,「要不試試大哭一場,把那些情緒發泄出去?」

  曹南宗搖頭,他人濃烈的貪嗔痴恨壓縮在他體內,淤塞了他原本的情感通道,他哭不出來。

  何況,雲流女士也不想看見一個軟弱的月君。

  這樣的人,怎麼好端端哭了?

  「是真的,」曹南宗已經緩過神來,收了淚微笑起來,趁夏歸楚不備撫摸他的發頂,「我欣慰阿楚長大了。」

  夏歸楚拍開他的手,說:「曹南宗你就比我大兩歲,少擺譜。」

  話音剛落,就聽曹南宗肚子咕嚕一聲響,夏歸楚失笑道:「噢,原來是餓哭的。」

  夏歸楚再一尋思,他們離開工作室時確實錯過了飯點,他自己吃飯常常顛三倒四,也不容易餓,但曹南宗習慣按時按點吃飯作息,雷打不動。

  曹南宗默默背上「餓哭」的黑鍋——那總比解釋自己的心情簡單——飄然轉身走去浴室,這一臉的淚痕太丟人,趕緊洗掉吧。嘴上只說餓過頭了,今天太累,想早點洗澡睡覺。

  澡快洗完時,曹南宗才想起來,睡衣忘了問夏歸楚拿了。正猶豫怎麼開口,就聽外面浴室門被人推開,門口傳來夏歸楚的聲音:「睡衣給你放毛巾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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