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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里的荊棘被拉扯出來的感覺可不好受,不過眼前這個陌生青年確實幫了他的忙。
滾落到這片荊棘里之後,他失去力氣,也幾乎失去意識, 沒辦法起身。
身體上的疼痛另說,他真的太累了, 所以決定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靠在我身上休息吧。」
青年這麼說,他的身形很修長, 但珀露特比他高一些,此刻身體完全壓在他身上, 傷口上的血頃刻間就把青年純白的襯衫染紅了一片。
珀露特凝視著那片紅色,發現一件令人驚訝的事。
雖然依舊有不可避免的一點僵硬,但他並沒有排斥和青年貼近,甚至想要擁抱這具陌生的身軀。
看來他是真的傷重要死了,身體都遲鈍地失去了平常的警惕和排斥。
於漠在荊棘叢中擁抱著渾身血腥味的人,抬頭望向遠處的神國倒影。
神國是神明的居所,從前,每當有新的神明誕生,神國就會打開。
傳說,如果人類能翻過神國之下的十座荊棘山,涉過紅色的河,就有可能進入神的國度,獲得強大的力量。
這一條記載中沒人能成功走過的路又叫死亡之路。
但珀露特應該是成功走過了,他最終到達神國,得到了月亮的力量。
現在,神國就在眼前,珀露特應該是已經翻過了九座荊棘山,這是最後一座。
哪怕他現在可能已經是個厲害的魔法師,可走到這裡的時候依舊力竭,倒在第十座荊棘山上。
這些並不是普通的荊棘,它們無法被任何力量清除,只能一步步淌過去。
珀露特穿得很厚,看不出來他身上有多少傷口,於漠只能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快要被血浸透。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謝謝你了。」
珀露特靠在他身上緩了一會兒,好像又有了力氣,扶著於漠的肩緩緩站直,盯著他的臉頰說。
「你好像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真讓人好奇。」
於漠看出了他眼睛裡的審視和疑惑,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
珀露特表現得很友好,至少表面上很友好:「你也要去神國?不如同路怎麼樣?」
「我可以陪你走一段路。」於漠說。
他觸碰了一下胸前的藍寶石星辰項鍊,朝一個方向前進。
行走間,那些生長的黑色荊棘扎進他的鞋子褲子,划過他的皮膚。
鋒利如刀的荊棘踩過去很痛,但傷口也會很快癒合,只是會反覆被荊棘劃開。
很痛,但還可以忍受。
走出去十幾步,於漠被身後的人拉住。
珀露特在低頭看他的腿:「原來你會受傷。」
生死之隙這些具象化的場景,也處於真實和虛假之間,如果他接受,就被拉入真實里。
當然也會被影響受傷。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神國?」珀露特問於漠。
「我不去神國,只是陪你走一段。」於漠拉扯出自己的手,「走吧。」
下一步還沒邁出去,他再次被拉住。
「如果你不去神國,就留在這裡,不要往前了。」珀露特語氣里的笑少了很多,有些不容拒絕的意味。
於漠:「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再和你一起多走一會兒。」
「但這條死亡之路,本來就是沒有同路人的。」
珀露特放開他的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披風就要走。
「不希望看到我受傷嗎?」於漠直接戳破了他隱秘的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緒,「哪怕你並不認識我?」
珀露特回頭,又仔細看他兩眼,忽然若有所思:「難道你是死亡之路對我的考驗?」
所以才會讓他動搖,洞悉他的想法,誘惑著他留在這裡。
於漠面色淡然:「……是的,我是死亡之路的考驗,現在你看破了,可以離開了。」
珀露特:「如果你只是虛幻的考驗,而不存在於現實世界,我想我會很失望的。」
說完這句,他終於轉身離去。
於漠站在原地,看他踩著荊棘往上攀爬的背影。
低下頭,腳上的傷口消失,襯衫上屬於珀露特的血也在消失。
但身邊的環境改變不大,他還在荊棘山,只是距離那座天上神國好像更近了一點。
一個比剛才更悽慘的人影躺在荊棘的路上。
於漠走過去時,他支起腦袋,聲音乾澀沙啞:「這鬼地方除了我,竟然還有其他人嗎。」
他已經忘記前不久兩人的那次交談。
於漠走過荊棘叢,腿上再一次被劃傷溢出血。
他沒有把珀露特從荊棘叢里拉起來,而是俯身而下,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中,貼近了他的唇。
珀露特感覺到自己乾澀的嘴唇被濕潤,眼神中的詫異變成驚愕。
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親吻了他。
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抽出腰間的武器插進對方的胸膛,反而心臟跳動劇烈。
這個突然的吻結束,珀露特忽然看著於漠笑了,勉強從地上撐起來:「這位朋友,你是對快死的人感興趣嗎?但我這樣,恐怕沒辦法讓你盡興。」
於漠的語氣比唇色更淡:「你真是讓我無法理解。」
珀露特:「……」這位陌生朋友的行為好像更難理解?
「不要躺在這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