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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於樂劍勢綿綿,哪怕用的是普通竹枝,也要慎重對待,對比上次他們過招,他的進步快到可怕。

  莫存知不再說話,用不離身的劍柄與他纏鬥。

  他看不見, 身上有傷,最初並不習慣, 被身形輕靈的於樂拿竹枝戲弄。

  漸漸的他沉浸其中,習慣了眼前的黑暗, 仔細聆聽著任何一點細微的動靜,從中捕捉於樂的動靜。

  旁邊的竹林颯颯, 莫存知好像進入了一種奇特的境界,他突然能「看」見了。

  竹枝舞動的軌跡,於樂的動作。

  修煉是枯燥辛苦的,唯有劍,是莫存知真正喜歡的,哪怕辛苦也願意堅持。

  察覺到重傷的男人遲滯的動作,突然間變得遊刃有餘,於樂意外,手下又多用了兩分力道。

  莫存知也很快跟了上來,並且逐漸將他劍勢壓制。

  發現他身上氣勢一節節攀升,於樂微笑。

  不錯,這才像話。

  莫存知從那種玄妙的體悟中醒來,忽然感覺到臉頰邊上細微的癢意。

  於樂在用竹葉的葉尖輕輕撓他的臉。

  莫存知側了側臉,聽到於樂說:「恭喜大師兄,又有突破了。」

  莫存知不再躺在床上,就算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在痛,他也要起身走到外面的竹林,就如同在寒崖峰上時,每日練劍。

  偶爾於樂會突然從各個方向用竹枝攻擊他,但更多時候,他在周圍百無聊賴地逛著。

  莫存知在黑暗中重新和手中的劍以及這個世界磨合,就像是重建曾經崩塌的自己。

  身體到了臨界點,莫存知緩緩收劍,立在原地,緩緩走回小竹屋前坐下。

  竹葉在風聲中摩擦的聲音最響,他身體裡血液流淌,靈氣魔氣糾纏的聲音最細微,介於兩者之間的是這裡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那個人在荒草叢中走,踩著那些草莖。

  他摘下草葉,不知道在做什麼,草葉翻來覆去地扯著。

  那個腳步朝著他過來,莫存知抱著劍沒有反應,感覺到於樂的衣袖擦過自己的臉頰,一縷冰涼的長髮勾纏過耳際。

  「哈哈哈!」

  莫存知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頭,在上面摸到亂七八糟的草葉,他不做聲取下來。

  轉眼又被於樂插了滿頭。

  莫存知收手不動之後,於樂在他旁邊坐下,捏起腳邊一片干竹葉,在手裡揉碎。

  那些衣袖摩擦,手指捻動的動靜,都被他敏銳地捕捉到耳中。

  他甚至能想像得出這人現在是用一種什麼樣的姿勢坐著,又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

  「大師兄,你都瞎了這麼多天了,怎麼也不問我要解藥?」於樂問。

  給莫存知餵障目丹只是一時覺得有趣,想看看他醒來後驚慌失措的樣子。

  看不見的話,多少也該有些狼狽,鬧些笑話吧。

  誰知道想看的場景都沒看見,讓人失望。

  「我問了你便會給?」

  「你問了我就不會給了。」於樂嘖嘖,「被你看透了,大師兄,你這樣就不好玩了。」

  莫存知也不知道自己從前有什麼「好玩」的,倒是確實挺可笑。

  或許,現在也依舊可笑。

  晚上,他躺在那張並不舒適的竹床上,身側還靠著另一個人。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對身邊這人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感情。

  他從前是個純粹的人,感情也純粹淺薄。

  宗門是需要守護的家;

  師父是尊敬但生疏的親人長輩;

  師妹是與他最親近的青梅竹馬,是他隱約心動之人;

  他就像是只有黑白兩色的畫卷。

  但小師弟就像一個蠻不講理的頑劣孩童,衝進他的地盤,將他的秩序全部打亂,摧毀。

  反覆拉扯引出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七情六慾。

  在寒崖峰上那段時光,他們就是世間最親密的人。

  雖然是個可笑的謊言,但那是莫存知這一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人的溫暖。

  他好像在風雪中凍斃的動物,在人的掌中逐漸復甦——又被狠狠摔死。

  背叛、欺騙、謊言,連最不堪的真相,都被於樂殘忍地一一揭露。

  至此,他一生幾乎所有激烈的情緒,都由於樂帶來,由他見證。

  在他心死之際,又是這個人,突然出現,將他從瀕死中救了起來。

  「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不斷追問,與其是問於樂,不如說是在問自己:「我究竟要怎麼做?」

  帶著劍繭的手摸到肩上靠著的那張臉,觸碰到他的脖子。

  「唔?」於樂清醒過來,對他的動作感到驚訝,「大師兄想做什麼?」

  莫存知的語氣很平靜:「你不是說,你是為了我身上魔氣而來,我全都給你。」

  在這方面,他向來是克制甚至刻板的,於樂不要求他從來不會主動,這次竟然有主動的意思。

  雖然於樂沒什麼興致,但也懶洋洋地沒有拒絕。

  「好呀,來吧。」他看好戲般,帶著困意說,一點沒有主動。

  莫存知撫摸過他的皮膚,好像摸到了哪裡,於樂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躲了兩下。莫存知一頓,又繼續往下。

  兩人雖然做盡了親密的事,但類似撫慰的這種親昵行為反而很少,所以莫存知格外生疏。

  於樂感受著他的動作,總覺得他似乎想把自己仔仔細細捏開看一遍,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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