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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不全是,看不上她送的東西也不至於正經生氣。儀貞腦子裡冒出個很不合適的詞兒:花容失色。
不成不成,她忙不迭地憋住了笑,穩重地點一點頭:「我先瞧瞧,長得對不對。」
皇帝不置可否,頗為倨傲地擇了張椅子坐下來:「在拾翠館。」
儀貞一聽,就覺得他嘴硬,這不是挺喜歡嗎?還擱在跟前,得空便能瞅上一眼。
她蹲了蹲福,大模大樣地往後殿去了。
一路上也沒個人引路,儀貞進了拾翠館,東找找西找找,末了才開了竅,走進皇帝的龍床里,果不其然在一側臨窗的高几上發現了那隻筆洗。
喲,這地方選的可不算好。儀貞暗忖著,一面低頭彎腰細端詳,果然兩三日不見,大伙兒全變了樣兒,紛紛長出黛青的後腿來,只是比成蛙較為纖細些,還拖著長尾巴,一個個倒像跟壁虎也沾著親。
她看得有趣,還惦記著皇帝等在外頭,便興致盎然地又往前殿去請,說:「陛下快來瞧,怪頭怪腦的可有意思了。那小細腿兒沉在水底,跟一撇一捺的落筆似的,要真能拓在紙上,說不定是副寫意佳作呢!就是不該養在寢殿裡,它不透氣,人聞著也不好聞吶。」
皇帝捧著杯茶,巋然不動:「拿去倒了。」
「那倒不用。」儀貞覺得他太矯枉過正了:「分個盆兒,住起來不侷促,裡頭放兩塊太湖石就是,預備著它們上岸透氣…」
還要上岸透氣!皇帝聽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朕說了,拿去倒掉!你是要抗旨嗎?」
憑什麼!儀貞心裡也不痛快了:怎麼就這麼不領情啊…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發覺他居然臉色鐵青,當真氣得不輕。
不會吧?她猶豫了下,低聲下氣起來:「陛下,你是不喜歡我送的這東西,還是害怕呀?」
皇帝一哽,動了動嘴唇,沒答上來。
要是說不喜歡,是不是太傷她的心了?雖然想不通這種模樣古怪的玩意兒有什麼趣,但她真當個寶貝兒似的送給他,心意總是好的吧。
害怕是決計沒有的事。頭皮發麻、骨寒毛豎,那純是膈應而已。
儀貞見他表情變了又變,心裡已經有答案了。立刻話鋒一轉,給他搭了個台階下:「放生也好,是積功德的事兒呢。」
皇帝唇角微掀,擠出一聲冷哼來:「積功德?很好,合該留給你來積。」讓她還擠兌他,真是缺了大德了!
儀貞不敢再頂嘴,還想說兩句好話,給這位大佛順順氣,就見孫錦舟不知打哪兒回來,稟報說蘇大人到了。
第36章 三十六
儀貞聽聞皇帝有正事, 連忙蹲福告退。皇帝被她慪得不輕,只比了比手,示意她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儀貞從善如流地又回到拾翠館裡, 先把手上戴著的約指卸了, 挽起袖子來, 把高几上的筆洗端下來, 挪到另一頭的條案上, 穩穩放好。
先前去猗蘭殿傳話的那小內侍捧著茶果走了進來, 有些靦腆地奉到她跟前:「娘娘請用茶。」
儀貞覺得好笑, 問他:「你是新到內殿來伺候的嗎?」
小內侍說:「陛下近身伺候的只有師父——就是孫秉筆一人,奴才今兒是為了換筆洗裡頭的水, 方才進內殿的。」
明白了。儀貞暗想:算這孩子不走運, 難得出頭一次,就被皇帝抓了丁。
她指著桌上一碟櫻桃:「這個給你吃吧,不必在這兒白站著了。」
內侍們素日解饞的不過是些歪瓜爛桃, 櫻桃這等嬌貴的鮮果哪裡夠得上?小內侍紅著臉謝了恩,輕手輕腳地捧了碟子退下去。
儀貞又看了一會兒蝌蚪, 皇帝還沒回來。見桌上果子裡有一碟枇杷黃澄澄的可愛, 索性坐回去剝起了皮兒。
鮮果都是拿甜白瓷蝶戀花紋淺口碟盛著的,堆高了不好看,故而枇杷只八個,儀貞一氣兒剝了出來,放回碟中擺圓, 皇帝便回來了。
「怎麼,捨不得?」皇帝本是見她磨蹭著不走, 像是還不死心,要留著這一盆黑嘟嘟的玩意兒, 可話問出來,又覺得有點兒古怪,怕聽的人要多想。
好在對方實在沒長這個心眼兒:「陛下誤會啦!這玩意兒再有意思,還能一直養下去嗎?我是怕倒在含象殿的水裡頭,將來長出一池子來,睡夢裡也是蛙聲一片,不是擾著你休息嗎?還是放回原處吧。這會兒時辰不早了,咱們明兒白天一道放去?」
這半日的早晚,皇帝也沒力氣再和她討價還價了:「隨你吧。」
走到內間脫了外頭衣裳,一眼瞥見高几上的筆洗搬走了,單留著一枚約指,是他送出去的那枚。
「謝儀貞…」他又繞出來,話尚未問出口,一碟色澤誘人的枇杷肉杵到了鼻子底下,獻殷勤活似偷襲的人渾然不知:「陛下熱著了吧?這是我才剝的呢。」
皇帝卻把前因後果一聯想,不甚放心地問:「你洗手了嗎?」他不太能接受入口的果子上有蝌蚪味兒。
儀貞有點狐疑:「我手是乾淨的呀。」頓了頓,驚道:「你不會以為我把手伸水裡玩兒了吧?」
這舉動分明就很合她的作派!皇帝也覺得委屈:「那你脫約指做什麼?」她要敢說還給他,他立馬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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