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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從之默了會,又喚道:「冉冉。」
他應該是覺得抱歉的。雲冉看著身下黑色的大海,心裡卻是無言。她這陣子總是這樣,胃口不好,睏倦貪睡。揉了揉額頭,抱歉對周從之道,「我真的想回去了,身體不太舒服。」
雲冉起身,周從之便跟在她身後,解釋道:「冉冉,我不是那麼介意。只要冉冉忘記他,慢慢忘掉他,我可以和冉冉一樣。」
不就是蓋章嗎?他也可以在自己身上留下這些印記,和雲冉作配。
雲冉眸光微動,頓住腳步。
和她作配?或許他是好心,可如今自己對著鏡子,或是對著他,便忍不住想到孟宴寧。想到孟宴寧用銳利釘刺,穿過她柔軟的肉。那種隱秘的痛感,總叫她無比清晰地記得,自己和孟宴寧親密時的點滴。她總歸不能馬上地,完全接納現在的自己,將孟宴寧的痕跡,從身上完全摘除。
想到這裡,雲冉便覺得萬分古怪,似乎無論逃到哪裡,自己都被孟宴寧抓著手腳。
或許過了今夜,又或者再過兩日。
應該很快了吧?孟宴寧就會發現自己不見了。
他會惱火嗎?她的指尖掠過那濕滑的刺青,含住那顆冰冷的釘子,不知為何,低低笑起來。想到孟宴寧氣急敗壞的模樣,隱隱生出些報復的快慰。
雲冉和周從之回到漁村,還沒進院子,突然看到個熟悉人影。
周冬晴站在那里,朝她和周從之行禮。
「二少爺,二少奶奶。」
雲冉詫異,但看周從之挺淡然的。
周從之瞥了他一眼,只對雲冉道,「我和管事有事相商,冉冉,你先回屋休息。」
周冬晴是周從之的得力傭人,跟著他本也沒什麼。但周從之明明帶自己逃跑,卻叫平日裡幫著照顧周氏生意的周冬晴過來,便格外古怪。
但今夜發生的一切,本就處處透著古怪,雲冉回屋和衣躺下,怎麼睡也不安穩。
仿佛有人正在往院子裡搬東西。人聲、腳步聲嘈雜,東西互相摩擦,也哐當作響的。
半夜,雲冉被攪擾得不安,索性坐起身透過小窗打量,果然看到院中擺著七八個木箱。正房中,男人們的身影來去。
不一會,幾個人跟著周冬晴從房內出來,其中一人用倭刀撬開一個箱子,裡面光彩燦燦,是滿箱的碎銀塊。
雲冉突然渾身發冷,跌坐在床。指尖緊緊攥著衾被,心潮劇烈起伏。
她這會已經看清了,這群人並不僅僅是明州的漁民,還混雜著不少海寇。看樣子,這群海寇不僅跟院中的漁民相熟,也和周冬晴、周從之相熟。
那他們是不是昨夜突然闖入赦縣的那伙人?
周從之為何會跟他們接洽?孟宴寧又是否知道,此地窩藏海寇?
雲冉越想越是不安,瑟瑟發抖。
心底周從之的面目,一會兒溫煦如春,一會兒陰寒猙獰。
也可能是海邊濕冷,但總之她現在無比的彷徨了。總覺得自己似乎,看不清周從之真正的模樣。
第五十六章
夜裡, 周從之一直在忙碌,雲冉左右等不到人,只好自己先歇息。
但她一度輾轉反側, 難以成眠。
或許她從來沒有看清過周從之,只因為他曾是她夫君,所以她以為他會對自己知無不言。
就在雲冉思考著應該怎麼辦的時候, 隔壁雜物間突然傳來了杯盞碎裂的聲音。
雲冉抬頭看了眼天色,已有些泛白。不禁強撐著起身, 再透過小窗打量。有個漁民模樣的從雜物間出來, 不一會,周冬晴再從小廚房端著什麼東西進去。
接著,便傳出女子的啜泣和斥罵,斷斷續續, 間或夾雜著叫人面紅耳赤的申吟。
海寇的行徑,雲冉是最了解不過了,不知多少良家婦女都在他們手下遭殃。
如果沒猜錯的話, 這周冬晴來歷也不簡單。不然怎麼可能,跟海寇交談自如。
赦縣臨海, 海寇常和漁民互通姻親,說不定,他就是海寇後代。
而雲冉曾聽說, 番海地區盛產白銀, 自從朝廷稅改之後,民間流通的白銀便成了緊俏貨色。
那些銀子白花花的擺在院子中央,可能就是拿來做交易的。若是能從海寇手上得到大量的白銀, 再將這邊的香藥絲綢售到海外,利潤可想而知, 而且這樣私下的交易,必然是躲過了市舶司的抽查。
加之現在海禁條例一出,此舉與走私無異。
數千名海寇昨夜才湧入赦縣燒殺搶掠,沒想到,他們當中有一部分,竟藏在這小小的漁村之中。周從之不僅知曉,還和他們貿易。
所以,他說這幾日能夠送雲冉出海,難道借的是這些海寇的船隻?
雲冉心弦顫顫,只覺得眼下連一呼一吸,都好似有針,細細密密的扎進她的心房了。
從前嫁給周從之的時候,他經常忙於生意。她約他聽戲曲,他也因此總是爽約,事後只能不停地用禮物來彌補。
後來說聖人要海禁。等走完這最後一趟商,就不再出海,全心全意的陪伴自己。
甚至就在夜裡,他還帶她到海邊剖白,他不求榮華富貴、長命百歲,但求她惦他念他,常伴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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