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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漫長,有得是時間讓他慢慢想。

  西北刺骨的冰川與驟然的小產,在秦鶴洲身上留下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秦鶴洲變得虛弱畏寒,曾經獨步江湖的魔頭,變得不時纏綿病榻,一年中只有少數光景能提起精神。

  趙鳴箏翻閱古籍,辨認出秦鶴洲在撫朔關的冰川之下中了一種古老的寒毒。這種寒毒不會致命,卻掏空著秦鶴洲的身體,讓他永遠無法恢復健康的體魄和巔峰時期的武力。

  失去健康對大部分江湖人而言的確並不致命,就此隱退也好,廣收弟子開創宗門也罷,總有活下去的辦法。但對羽春樓主而言,這即便不意味著死亡,也預示著自己離既定的死期並不遙遠。

  樓中蠢蠢欲動之輩層出不窮。

  羽春等級森嚴,唯有門主或是破格得到資質的樓內人可挑戰樓主,勝者便是羽春主。

  第一個動手的是五門主,他是個野心家,選在了雨夜發難。整個五門圍住了主樓,五門門人都相信,今夜過去,五門主會成為新的樓主,他們當中有一人會成為新的五門主,而其他諸人都會是下任樓主與門主的心腹。

  趙鳴箏親眼看著睡在枕側的秦鶴洲拖著殘軀在驚雷下起身,風雨吹開頂樓的門牖,秦鶴洲提劍離開,不消一炷香便回到床頭,只輕輕朝趙鳴箏說了一句話。

  「現在起,你便是羽春樓的五門主了。」

  話落,一口血噴了出來。

  

  第7章 面具之下

  趙鳴箏成為了羽春新任的五門主,並迅速召集出新的門人。

  五門門人,需善醫善毒,武力倒排在了最末位,可正是這樣一群大多手無寸鐵的江湖人,很快成了羽春六門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任你功高蓋世,在生老病死面前,終究無能為力。而五門,便是能掌控生老病死的地方。

  趙鳴箏再不是從前那個躲在秦鶴洲羽翼下的雛鳥,他成長得極快,用一年便讓五門風頭無兩,兩年與其餘諸門相繼交好,拉攏人心。到了第五年,秦鶴洲表面上仍是羽春的樓主,但趙鳴箏卻已成為了實際掌權人。

  這一年趙鳴箏二十六歲,秦鶴洲三十四,距離他們一起來到羽春樓已經過去十八個年頭。

  秦鶴洲多數時候消磨在苦澀的湯藥里,反反覆覆,趙鳴箏各種藥材餵下去,也未見絲毫好轉跡象。

  病痛折磨令他的武藝大不如前,有時甚至連劍都拿不起來。趙鳴箏將頭伏在他的膝蓋上,朝他說:「不要緊,有我和五門在,沒有人能動羽春。你只要好好的,長命百歲。」

  「歷任樓主,沒有一個能長命百歲,坐上這個位置時,我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

  的確,秦鶴洲與前任樓主一般,只會以武壓人,以為只要自己無堅不摧,便可讓四方皆服。卻不知御下之道,若是一味強權,只會在無法戰無不勝之時,被餓狼似的手下撕扯著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唯有利益與震懾並用,加上那一點點假意透露的真心,才能讓門人從不敢反轉變為不願反。

  趙鳴箏似乎無師自通,輕易便拿捏住了羽春所有門人的軟肋。

  漸漸地,趙鳴箏的口中再不喚「師父」,取而代之地是一聲又一聲地「鶴洲」。

  秦鶴洲察覺到了些許異樣,但思緒也不過轉瞬即逝。病痛折磨令他難以往其他事上分心,而面對自己教養的弟子……以及坦誠相待的戀人,秦鶴洲願意給予最大的信任。

  「鶴洲,我這次外出,找到了一味冰凝草,聽聞對寒毒最有效,定然治得好你。」趙鳴箏摟著秦鶴洲,輕撫著他散落下來的發尾。

  秦鶴洲對此無以為報。

  趙鳴箏替他穩住了羽春,替他不斷找尋名貴藥材,而自己卻無法償還一二。

  趙鳴箏出去煎藥的時候,秦鶴洲起了讓給對方樓主之位的心思。但不過一瞬,便轉而打消。

  羽春樓主,說起來萬人艷羨,卻擔負了太多。江湖仇視,朝廷操控,一旦站上,回頭便是萬丈深淵,再無退路。

  自己尚且如臨深淵……又怎捨得趙鳴箏去承擔這些?

  日頭尚好,秦鶴洲起身離開床榻,飛身躍下主樓。歇了數日,秦鶴洲只覺身上頗輕,願意四處走走。

  門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如今樓中來往門人,雖是眼熟,但也無甚交集,早已物是人非。

  門人見到秦鶴洲,皆匆匆行禮,毫不過多停留。

  秦鶴洲無事,往藏書閣走去。

  羽春藏書閣,收盡江湖名書,從前趙鳴箏最愛此處,有時甚至秉燈夜燭,廢寢忘食。

  秦鶴洲翻閱了些許雜書,隨口朝守閣人詢問:「五門主往日裡,最愛讀哪些書?」

  守閣人領著秦鶴洲上了三層,停在了一架書前,說:「無非一些醫書著作,奇技淫巧,倒是讀得人昏昏欲睡。」

  秦鶴洲想像趙鳴箏困得雙眼難睜卻強打精神的模樣,忍不住一笑,隨後否定自己方才所想,認為以趙鳴箏為人,無論哪種書卷,定都能讀得津津有味。

  秦鶴洲隨手從架上挑了一本,翻了兩頁,可巧看到翻到一處放著枚書籤,秦鶴洲將書籤拿下,冰凝草三字便映入眼帘,於是頓了目光,往下細瞧。

  「冰凝草,北域奇珍,性寒而味苦,煮水服之,可醫熱盛陽毒。體寒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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