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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次排開的簡陋木頭房子裡住著的都是新分派來的女囚,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剛剛把水缸挑滿, 冷得實在受不了就佝僂著身子意圖靠近火堆。卻被人一把推開,厲聲呵斥道:「一身的尿臭酸味還敢進屋子裡來, 也不怕熏著別人。也不知道那位管事大人到底看中了她哪裡, 一點都沒有女人的樣子!」

  女子聞言呆了呆, 低頭看了看布滿青紅凍瘡的雙手,又看了看沾滿泥濘幾乎腫脹變形的腳,心裡實在捨不得那點微末的暖意,只得厚著臉皮裹緊身上的破棉衣挨在一邊坐下。

  尚雲堡的日子艱苦,每天天一亮就要起來做苦工, 擔水燒柴鍛化鐵礦。這份工不要說是女人,就是身子強健的男人都受不了。所以女囚的流動性很大, 隔三岔五地就換了一些新面孔。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莫名不在了,反正也沒人追究她們的下落。

  這天寒地凍的連鳥雀都不願意呆的地方,若是有人撐著膽子往外跑,只能是一個死字。這裡唯獨能適意生存的就是野外的豺狼, 這東西葷素不忌, 常常成群結隊地扒拉著郊外凍死的屍首。一個個吃得油光水滑眼睛泛綠, 讓人遠遠見著了就打哆嗦。

  年輕的女人踡縮著身子儘量靠近火堆旁, 姿勢透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優雅。就有好事的女囚悄悄問旁人道:「看那模樣,跟咱們這些逞兇鬥狠的婆娘根本不是一路人,怎麼也落到如今的地步?」

  另一個身形粗壯的女囚往嘴裡塞了一塊看不出顏色的饅頭塊道:「聽說這個女的在這裡呆了小一年了,有人想拿錢贖買她出去,但她死活不肯。應該是中土獲罪官吏的女眷吧,落到最後吃的是豬食穿的是破衣,只剩兩根傲骨死撐著,也不知道這些人還拽個什麼勁?」

  有冷風吹過來撩起先前女人的罩面的頭巾,火光閃爍間依稀可以看見她臉龐消瘦污濁不堪,但是卻線條柔和秀美的面容。

  身形粗壯的女囚就心裡又羨又妒,口裡卻不屑道:「前頭那位管事大人發了話,要是這女的答應當他屋裡人的話,就讓她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肯的話,讓咱們隨意為難作踐一番就是了……」

  眾女囚平日裡難得有空閒,看熱鬧不怕台高,樂得看有人比自己還要悽慘,就笑呵呵地把火堆圍的更攏,不讓一分一毫的熱意散向那個面容尚算姣好的女人。

  透過破舊的屋頂,可以看見外面是一個冷冷清清的下弦月。崔文櫻茫然地盯著外面的星空,心想往年自己這時候在幹什麼呢?也許在燒得旺旺的火爐旁烤才宰好的生鹿肉片,也許穿了厚厚的斗篷採集梅樹上的新雪,用來配置自己剛得的一品新茶。

  偶爾出個門身邊丫鬟環繞讓自己熱得透不過氣來,就這樣姑姑還生怕自己冷著了,不時讓人把自己的手裡暖爐新鮮的添炭火。家裡每年這時候都會添置貴重的大料衣裳,貂皮的毛鋒又長又直穿在身上很爽利,猞猁皮最好用來縫製冬季的褙子,又輕薄又暖和。

  崔文櫻記得自己從前有一件立領對襟兩側開衩的長斗篷,是在擷芳樓專門訂製的。明面是江南進貢的緙絲,織的是顏色極為清雅的淺彩牡丹蝴蝶紋。但因為紋路裡面摻和了金絲銀線,所以一走動起來顯得華美異常。

  裡面則是用雪白的小貂皮做襯,光滑得沒有一絲雜毛。在領子處綴赤金嵌紅寶子母扣,紅寶的火彩甚好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當時的自己說什麼來著,這件衣服太過華貴不敢穿。但是姑姑說,我們彰德崔家的女兒出身金貴,更何況她是長房的嫡長女,穿什麼都是值當的。

  崔文櫻幾乎木然地看著手上日漸腐爛的凍瘡,傷疤一層又一層地疊加,就沒有好的時候。這雙手往日在冬季里要用上好的蜂蜜杏仁油來搽拭護埋,如今卻只能撿拾那些骯髒不堪的石頭和鋒利堅硬的鐵塊。

  隨著姑姑崔蓮房被劉家休棄,彰德崔氏全族也因為謀害文德太子全族獲罪發配遼陽雜木口和尚雲堡。不但要做最艱辛的苦工,還要忍受難以想像的饑寒。往日養尊處優的崔家人如何受得了這個磋磨,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一個接一個地在這貧瘠之地喪卻性命。

  姑姑在去年冬天受了風寒,管事稟報了上去倒是派了人過來醫治。但是一連吃了十幾副藥都不見好,崔文櫻幾乎是竭盡全力地服侍,卻還是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名義的姑姑實際上的親娘,身子也一日比一日變得羸弱。

  姑姑臨死時面色悽厲滿臉的不甘,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說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因為只有活下去一切才可能重來。崔文櫻心灰意冷地想,我這樣死撐著幹什麼呢?日日做苦工不說,還要忍受那些流氓的窺視和意~淫,還不如早些跟親人去團聚!

  崔文櫻熬不住睡意靠在一邊朦朧地睡去,忽然感覺到身上有一雙手在胡亂摸索,她猛地一睜眼就看見一個面色猥瑣的男人正在脫她的裙子。剛才還滿滿的一屋子人,這會兒卻全都不見了蹤影。她知道自己被人惡意落了單,但是眼前只有靠自己了。

  赤著身子的男人又腥又臭,手勁卻大的出奇,崔文櫻掙扎無果只能下死勁朝男人的襠~部一踢。

  這招出人意料的招式果然奏效,崔文櫻趁男人嗷嗷護痛的當口一股腦地爬起來,把屋子裡的東西僅存的一點乾糧和衣服風一般地收繳乾淨。她要逃,要逃得遠遠的。即便是死在寒冷空寂的冰原上也好過這樣受人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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