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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眉目未動地輕笑一聲, 「還認得這是誰嗎?他昔日是惜薪司的總管太監, 姓徐名琨。因為涉嫌徽正十七年的春闈舞弊案, 收受准安侯的請託銀被慎刑司收監判了秋後斬, 誰知道有人甘冒大不韙法場上臨陣換人。所有人都明正典刑, 只有這個徐琨被偷梁換柱不見了蹤影。」

  女人強自壓抑,眼裡卻還是不自覺地流露一絲不安。

  皇帝就微微嘆道:「要不要朕給你提個醒,說說這個人是怎麼逃脫的?俗話說得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行刑那日適逢東城兵馬司指揮使裴青任押送官。他一貫心細若塵,發現異狀後不動聲色悄悄上稟,那時朕就知道蟄伏許久的大魚終於浮上水面了。」

  「裴青奉了朕命在各州各府撒下大網,果然在錦州一處僻靜鄉里捉拿到了徐琨。大刑之下這個閹奴倒是乾脆,竹筒倒豆子一般招了個乾乾淨淨。崔慧芳,你拿住崔家人的把柄讓他們不敢奈你如何。卻沒想到你的把柄讓徐琨拿住,也不敢對他痛下殺手吧!」

  崔婕妤半垂著頭,盯著石青椅墊上的水痕道:「徐公公當年對嬪妾有大恩,嬪妾不忍他偌大歲數還受刀利之苦。所以他犯下滔天大罪,這才命應昀悄悄買通看守將他替換了出來。所作所為全因一片善心,與聖人所說之事全無半點干係。想來他為了活命胡亂攀扯也是有的,聖人千萬要明辯是非。」

  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皇帝臉上也不如何動怒。只是略一揮手,伏跪於地上的徐琨便瑟縮了一下,劇咳了幾聲後才嘶啞道:「娘娘恕罪,奴才以為逃出生天才應允娘娘將往事埋在心底,預備以後帶到棺材裡去。沒想到讓兵馬司的裴大人捉個正著,為了日後不被五馬分屍奴才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皇帝輕咳了一下,徐琨不敢再猶豫忙言道:「元和七年二月,老奴當時只是東宮一名小小的掌事。有一日奉命送太子妃嫡妹崔蓮房出宮,臨近東華門時崔氏忽然塞給奴才十兩銀子,說想去拜見延禧宮崔婕妤。太子妃為人任性霸道,這小崔氏也不遑多讓,奴才不敢不從,就順著她的意思抄小路將人送到延禧宮。」

  「小崔氏不讓稟報名諱,就直不愣登地進了宮門。奴才看見崔婕妤很是驚異的樣子,兩個人說話間卻像是舊相識,不過幾句話就低低地吵了起來。約莫是彰德地方上的土語,兩個人說得又急又快奴才約莫只能聽懂兩成。好似小崔氏讓崔婕妤幫著幹個什麼事,若是不干就揭破她的老底,讓大傢伙都沒面子徹底玩完!」

  「小崔氏說完就丟了一個三寸高嵌螺鈿的扁平匣子,轉身就趾高氣昂地走了,奴才偷眼看娘娘的樣子似乎氣得不清。三天後,奴才又奉命將這個匣子送到小崔氏手中,為此還得了崔婕妤賞的一塊銀錠。奴才千不該萬不該起了好奇心,就想打開看看匣子裡到底裝了什麼?」

  崔婕妤不虞還有此節,瞳孔緊縮秀美的面容也猛地有些扭曲。

  徐琨頭垂得更低了,「那匣子是上了鎖的,不過難不倒奴才,不過片刻工夫奴才就將匣子裡的東西拿到手。卻是些書信,奴才生來就不認得幾個字,卻認得上封皮上是鄭璃二字,因為皇后娘娘經常賞賜這位姑娘小件東西,所以認得這兩個字。信末的落款是太子殿下貼身的鈐印,也是奴才常見的。」

  徐琨的喘息聲時粗時細地在殿內迴響,似乎隨時都要斷氣一般,讓人聽得難受至極, 「這宮裡頭亂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奴才卻沒聽過鄭璃和太子殿下有什麼不乾淨。況且鄭氏是太子殿下的正經表妹,每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到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用得著特地寫什麼書信?奴才就知道窺見了隱密事,害怕被人滅口就私截了一封信在袖中,又將匣子重新封好遞給了在宮外等侯的小崔氏。」

  「不過半月之後,太子殿下和鄭氏相繼辭世,奴才更是三緘其口生怕大禍臨頭。卻沒想到陰差陽錯反過了十年舒心的日子,直到被扯進春闈舞弊案被判了秋後斬,奴才才想起這封私自截下的信。托人給崔娘娘捎了口信,以二十年前的舊事相脅果然就揀回了一條性命。再其後,就被人捉拿回京……」

  皇帝就嗤聲冷笑道:「崔慧芳,這幾封蓋了太子鈐印的白紙到你宮中轉了三天,出來後就憑空變成了太子的筆墨。你一直在朕面前扮做目不識丁出身清寒的貧家女,想不到你還有一手仿冒他人字跡的絕活。這麼多年,恐怕連你自己都入戲頗深難以自拔,辯不清自己是北元邊民之女還是彰德崔家的長房長女吧?」

  仿佛一道炸雷響起,殿內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噤若寒蟬。

  崔婕妤卻慢調斯理地站起來,忽地沖地上跪著的徐琨展顏一笑,「我原以為你一介深宮內侍聽不懂彰德土語,要不然也容不得你多活了二十年!你落魄求至我的門上時,我見你年老體弱孤苦無依,又被收養的女兒女婿狠心出賣,一時就起了惻隱之心沒有要你的命。沒想到就是這一時的婦人之仁,竟會為我惹來殺身之禍。」

  偏廳的自鳴鐘嘀嗒作響,那有規律的響聲像是敲擊在人的心坎上,讓人覺得心肝子疼得一陣一陣的。皇帝垂著眉眼半晌沒再言語,良久才吁氣終是一揮手。大力太監便上前來將徐琨牢牢捆起重新塞入木箱中,又無聲無息地抬了出去。

  崔婕妤忽然淚盈於睫,淚水像關不住閘的湖水一樣,大滴大滴地往下墜。她踉蹌伏跪在皇帝膝前聲音哽咽,「我父崔勁是彰德崔家的嫡支長子,他為人豪放灑脫不羈,在北元邊境遊歷時娶了我的母親。我母親不過是一布販之女,兩人卻是真心相愛在邊境一住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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