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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琨壓低聲音忽地狠厲道:「我早跟你說過,這傅百善你動不得。這有小三年了吧,要是換個人早被拋在一邊了,偏偏秦王殿下對她的心是日復一日的熾盛,說不得她日後真有什麼大造化。這個當口下,你要是還動那些蠢主意,引得秦王殿下動了真火,我保管讓你後悔來這世上一遭!」

  見著徐玉芝一張清秀小臉變得煞白,想是覺得自己的話重了些,徐琨一張白胖彌勒佛臉復又變得慈愛,「前些日子我不是聽了你的話,將你姨父青州常知縣的官職給免了,他家昔日對你的輕慢終究可以抵消幾分了,怎麼也沒看你高興?要不我跟門上的說一聲,等下回常家父子再來的時候,讓他們跪著求你如何?」

  見女子仍舊低垂著頭,細細的脖頸顯得無比脆弱,仿佛一捏就會斷掉,徐琨難得心軟了一下,拂著她細直的頭髮道:「我無兒無女,就指望你給我養老送終。再多陪陪我這把老骨頭兩年,等我仔細給你相看個小女婿,再生兩個孩兒,我這輩子就知足了,這樣可好?」

  徐玉芝望著眼前這個人,頭髮花白面相蒼老,可是自己的榮辱甚至生死都在這人的一念之間。良久,她扯動尚有些疼痛的嘴角,溫順地應了一個「好」。

  帳幔低垂的床塌上,徐玉芝陷在錦綢緞繡的華美被褥里,被徐琨緊緊地壓住了身子。太監是去了勢的,對於男女之事本就是力不從心。但是他們從不會主動承認自己是非正常的男人,於是便會想著法子折磨人。

  或掐或啃或打或扎,反正要在女人身上找補些雄風回來,無時無刻不想證明自己尚有男人本色,證明自己依舊是個完整的男人,讓人忽略他們受過宮刑。為了取得心理上這種虛幻的慰藉,太監娶妻成家或是豢養妾室就慢慢成了常態。

  徐琨之後終究上了歲數,身上氣味渾濁難聞,好象隨時都帶了一股揮之不去的尿騷味。白日裡重重香料掩飾下還不覺得,夜來在密閉的帳幔里,那股子令人作嘔的臭氣便顯得猶為明顯。徐玉芝怔怔地望著繡了長壽萬代吉祥紋的帳頂,由著男人抖著一身鬆散的白肉在自己身上摸索蹂~躪,心裡慢慢湧起滔天的恨意。

  所有人,所有對不起我的人,我都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第二天早上起來下雨了,徐玉芝坐在妝鏡前梳妝,半敞的衣襟遮不住她脖頸處的青青紫紫。鏡台上照例新放了一副首飾,是一套紅寶鑲嵌的赤金頭面,璀璨華美熠熠生輝,在陰雨天的室內也難掩其光華。

  看著銅鏡中濃妝艷抹的女人,徐玉芝抿起嘴唇微微一笑。她知道,這是徐琨對她的補償,或者是對她聽話的獎賞。

  打開雕了靈芝如意紋的四門頂箱櫃,裡面是密匝匝的匣子,放的全是這樣那樣的珍貴首飾。從前的自己擁有一件已是奢望,而現在這些自己一天戴一樣,一年都戴不完。她撫著精美的匣面,兀自咯咯地笑了起來……

  屋子外的僕人像木樁子一樣聽著女人近乎夜梟的笑聲,良久才低低地稟道:「青州有人過來拜訪,老爺吩咐小姐還是見見的好!」

  常柏被僕從引領進守備太監府時,幾疑是在做夢。槅扇響動間,一個衣飾精美的女子走了進來。一雙美目含淚未語先流,泣不成聲哽咽不已,哀哀戚戚地喚了一聲:「表哥……」

  常柏雙唇翕動,吶吶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昔日常府的一場大火讓表妹一夜之間杳無蹤影,儘管父親拿了這樣那樣的證據出來,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徐玉芝,常柏心裡卻是一直隱隱不肯相信的。他一直堅定地認為,在柴房裡被燒死的就是不堪權貴凌~辱的表妹,是對自己情根深的表妹,是縱有些小心思也對自己痴心不改的表妹!

  那麼,此時亭亭玉立於堂前的麗人又是誰?

  徐玉芝紅著一雙眼睛緩緩地敘述事情的經過,「……大丫頭紫蘇情高義重,主動提出替換。誰料得她愚忠至此,竟想出以死替之的法子讓我逃離,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她的恩情!」

  女人的哀切的嗚咽聲時斷時續,哭得狠時連連抽噎不已。常柏可以想見那日的驚心動魄,心裡已然全信了,一時不由憐惜大盛,從衣袖裡掏出手帕道:「我已央求父親將她的屍身厚葬,只是用了你的名諱。」

  徐玉芝捧了帕子哭道:「那秦王仗著位高權重,逼迫我不成便反誣賴我攀附於他。表哥我對你的情意可昭日月,如今紫蘇慘死,可憐我連自證清白的人也沒有。整日惶惶不安生怕他又來逼迫於我,一連好些天都不敢出來見天日。若非心裡還存有見表哥一面的念想,我早就一頭入了黃泉……」

  常柏扎著手又痛又悔,想勸又不敢近身,「切莫想不開,秦王也以為你死了,不會再來逼迫你,後來還派了他貼身的侍衛送過來幾百兩銀子。不過那日過後,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有你怎麼會住在這裡,還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徐玉芝就有些羞赧地展顏一笑,「我漏夜逃出來後,不知何方才是我的去處。正在走投無路時,恰好遇著剛剛上任登州府守備太監的徐琨徐大人,他見我孑然一身孤苦無依,就大發惻隱之心收留了我。偏生我也姓徐,他說也許是前世的緣份,就收我做了他的螟蛉女。」

  常柏雖覺不妥,但見徐玉芝華服金釵,襯得往日的三分顏色變成了七分,終究嘆息了一聲:「難得你碰到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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