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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清來人的名諱後,母女倆對視一眼後都有些無語。宋知春更是犯愁,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向女兒問道:「你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大伯黑燈瞎火地趕到這邊,就是想跟你爹說說話?別不是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吧?」

  傅百善聞言眼底一利,抬起頭來卻雲淡風輕地道:「甭管他打什麼主意,如今家裡有爹爹坐鎮, 我的婚事自有爹爹和娘與我做主,再與他人無干。看大伯的勁頭,不見到我爹是不肯迴轉的,派個人帶著他假裝出去找尋一下, 若是我爹願意見他就罷了。要是不願意見, 就說我爹如今醉心於農事, 也不知在哪塊地界待著呢!」

  傅滿倉回到家之後, 除了回來那日到傅老娘跟前磕了幾個頭,就再沒有踏進老宅子一步。他不是不心寒,多年相處的兄嫂竟然趁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夥同外人來逼迫自己的妻兒!若非宋知春母女強硬,也許這遭回來他連一個像樣的家宅都沒有,這叫他如何想得過!

  不想撕破最後那層薄薄的臉皮,傅滿倉刻意避開與大哥的見面。

  像前些日子傅家大房為環姐做百日,特特給二房下了大紅請貼。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大房在委婉示好,傅滿倉心裡卻囫圇得象堵了一口氣,思慮過後只是叫妻女過去走個過場,本人就藉口事務繁忙,規避了過去。知曉傅家兩房嫌隙的人表面沒有說什麼,私底下就更加議論紛紛了。

  傅家大老爺急得上火,卻總覺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總覺兄弟是受人蒙敝挑拔才與自己生分了。為此幾次三番地找上門想緩頰一二,都讓傅滿倉尋了這樣那樣的藉口躲開了,誰知他竟有這份心力跑到這荒郊野外的農莊裡來堵人!

  在農田上忙累了一天的傅滿倉借住在一戶農家裡,剛剛洗乾淨手腳上的污泥準備歇息時就聽到了仆傭的稟報,垂下眼想了一會後嘆道:「讓人進來吧,再吩咐這家的婦人過來幫著備幾道小菜和酒水,我和大老爺在院子裡說幾句話!」

  月華如水,山風颯颯地吹過農戶植種的竹林,纖長柔韌的竹枝參差交互,結成了厚實的一堵竹籬。遠處山崗傳來夜梟悠長悽厲的叫聲,一張斑駁掉漆的木桌兩頭分坐著傅家兩兄弟。屋角掛著一盞六面羊角燈,昏暗的光線照在兩張有三分相似的臉上,影影綽綽地看著似乎又有些不像。

  傅滿倉執起白瓷雙耳壺倒了一杯酒後道:「這是農家自釀的燒酒,渾濁澀口,大哥嘗慣了京中的美酒,如今大概也喝不慣了吧!」

  傅家大老爺時隔將近兩年才看見親兄弟,細細打量一眼他已有些花白的頭髮,想起他在倭國受到的那些苦楚,眼裡浮出淚意喉嚨里哽咽了一下後始嘆息道:「從前在鄉下,過年過節時有碗米酒喝就是頂頂好的,京中美酒也喝過一些,還是家鄉的酒味道最正!還有桌上的這些菜蔬,就讓我想起昔日我到學堂去時,咱娘就給我熗一鍋梅乾菜到學堂佐餐,每回就著那菜我都要多吃兩碗米飯!」

  傅滿倉此時卻忽地想起昔年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唯一的兄長送去讀書的那股子蠻勁。想起在外當走街串戶的小販寧願自己節衣縮食,也要將銀錢擠出來送回老宅子的那股子心氣。復又想起自己不在家時妻女所受的那些窘迫,一時間只覺有些心涼意懶,心裡微起的波瀾立時就又平息了。

  前些日子為著傅家這兩房不好宣諸於口的嫌隙,年過七十的族中叔伯拄著拐棍顫微微地前來說和,說上陣須父子兵,打虎鬚親兄弟,一家人哪裡有隔夜仇!族叔人老話多,絮絮叨叨地將這些日子發生的大小事情盡訴了一遍,比傅滿倉己經知道的只多不少。

  正是這些話,傅滿倉才曉得自家媳婦差點被人當成瘋婆子關起來,自己視若掌珠的女兒差點被人逼為妾室,自己歷年辛苦積攢的這點家底不只一次招人惦記,而這些種種事端背後都少不了兄長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

  宋知春母女都不是喜歡背後說人閒話道人長短的,所以傅滿倉只是約略知曉當初發生的事情。沒想到在老族叔的嘴裡,真相竟比自己想像的更加不堪。多年真心相待的親情,換來的不過是碎石瓦礫。

  人心吶……

  桌子彼端,傅家大老爺仍舊口沫橫飛義憤填膺,「……你不在家,弟媳和珍哥就越發胡鬧,半聲招呼不打就捐了幾萬兩銀子出去。我生怕她們娘倆把二房的家底敗光,才頂著惡名想為她們打算一二。我要是不管這一攤子事,到時候小五小六長大了,豈不是要怪我這個當伯伯的光站干岸看熱鬧!」

  一陣打著旋兒的風忽忽吹來,幾片早早枯黃的樹葉翻滾著匍匐在腳下。雖是夏末,深夜的風中已經帶了些許寒意。

  傅家大老爺卻越說越是委屈,「珍哥是我的親侄女,她的婚事我怎麼敢輕忽!夏坤是實打實的秀才,是她親姑姑的兒子,是咱倆的親外甥。珍哥又是個要強半點不容人的性子,夏坤性情和軟慣會伏低做小,配給珍哥多合適,卻叫她二話不說一巴掌就抽到門邊,半天都起不了身子!」

  傅滿倉眼底意味莫名,只徐徐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嘬著。

  傅家大老爺滿面的紅光,顯見心情激動喝得有些上頭了,他壓低了身子道:「夏坤就罷了,即便使些小性也沒什麼,可後來珍哥在她及笄禮那天乾的都叫什麼事?人家秦王殿下是多金貴的人,親自到席上來給她賀芳辰,她倒好話沒說兩句,連禮物都拒絕了。我聽說珍哥的教習姑姑從前是宮裡出來的,難不成就這樣教我傅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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