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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要做什麼,於是他除了站著,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他看著那兩人,體會著他們之間那些澎湃的情緒,好久後,他終於才開口:“顧大人,夠了。”

  顧楚生愣了愣,他看見衛韞收起傘,走到他們兩人身邊。

  衛韞抬起手,輕輕搭落在顧楚生手上。

  “顧大人,”他平靜開口:“凡事都有界線,你已經走到了那一步,走不過去,就該放手回頭。”

  顧楚生沒說話,他靜靜看著衛韞。

  “她是,”顧楚生艱難開口:“她是我顧府大夫人。”

  衛韞垂下眼眸,他握著顧楚生的手,他沒用力,卻是道:“煩您放手。”

  “她是我同床共枕十二年,進了我顧家祖墳,和我合葬在一起的顧大夫人。”

  “煩請放手。”

  “衛韞,”顧楚生終於感受到了手腕上傳來的力度,疼得他發顫,可他固執著沒有放手,他盯著衛韞,一字一句:“她是我妻子。”

  衛韞捏著他的手微微一松,他睫毛顫了顫,而後他又控制住力道,將顧楚生的手從楚瑜身上一點一點試圖拖下來。

  顧楚生瘋狂掙紮起來,衛韞沒動,他拳打腳踢,衛韞沒有還手,他只是將他的手一點一點抽出來。

  如同他的感情,一分一分,生拉硬拽,從那個人生命里拖了出去。

  顧楚生悸動嚎哭,衛韞平穩自持。顧楚生終於抑制不住,嘶吼出聲。

  “你算個什麼東西?!衛韞,她是你嫂子,上輩子,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這輩子,她是你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什麼身份,在這裡管我同她的事?”

  衛韞沒說話,他將楚瑜護在身後,看著被他推開的顧楚生,平靜道:“顧大人,回去吧,該做什麼,便去做什麼。”

  顧楚生坐在地上,喘息著看著他們,衛韞看著顧楚生的樣子,眼裡帶了憐憫,但卻也不知是憐憫他,還是憐憫自己。

  “回去吧,”他沙啞開口:“您是內閣大學士,這天下還有許多事等著您,有許多百姓仰仗您。不要在這裡糾纏一個婦人,不成體統。”

  聽到這話,顧楚生低低笑了。

  “衛韞……我真沒想到,這輩子能從你口裡,聽到體統兩個字。”

  衛韞雙手攏在袖間,聽著風雨聲,聽著他道:“衛韞,上輩子,我就顧著體統,顧著太多人,她死的那天,我坐在靈堂,還批閱文書。”

  “可你知道麼,”顧楚生聲音夾雜在雨里,慢慢低下去:“然後你就會發現,你被打磨了少年銳氣,少了那份世人最愛的鮮活風流後,所有人只會離你越來越遠。愛你的人越來越少,路越走越窄。最後你被人供在祭壇上,活得像一座牌位。”

  “你以為我為什麼輸給你?”顧楚生笑起來,他撐著自己,慢慢站起來,他盯著他,狂笑出聲:“我不是輸給你衛韞,我是輸給了時間,輸給了我自己。我走了太多路了……”他沙啞出聲:“她最愛的乾淨我沒有,勇氣我沒有,純粹我沒有。”

  “她最愛我的時候……”顧楚生沙啞出聲,他看著楚瑜,眼裡帶著茫然:“她最愛我的時候……”

  也是他少年時。

  他紅衣金冠,意氣風發。他任昆陽縣令,帶百姓避難;他以文臣之身,穿梭於戰場。

  她最愛他的時候,是他駕馬而來,光明坦蕩;是他扶著糧草而來,哪怕全身傷痕累累,也要抬頭同她說:“你別管我,把糧草護好。”

  “衛韞,”他聲音低下去:“你走了這條路,註定護不好她。你只會蹉跎她,不如放手。”

  聽到這話,衛韞慢慢笑了。

  “顧楚生,”他笑容里全是苦澀:“她從來不是我的,你想要,該問她願不願意,而不是讓我放手。”

  “你與我最大的不同,”他看著顧楚生,艱澀道:“那便是,你愛著一個人,你覺得你們是雙方的,所以沒有了自己。我愛一個人,卻從不覺得,她屬於我,或者我屬於她。”

  “我是衛韞,是鎮國候,是如今的平王,我有我的責任,有我要走的路。她也一樣。”

  楚瑜聽著他的話,慢慢抬起頭來,仰望著身側青年。

  風雨吹進來,他面色沉靜泰然,他克制著情緒,與她和顧楚生那失態的模樣截然不同。他從風雨中走來,早已被雨水濕了衣衫,卻未曾影響他半分。他看著顧楚生,聲音平穩從容:“她是楚瑜,是衛家大夫人,是一品誥命,也是軍中北鳳將軍。她的人生遠不止你我,她不屬於誰,她愛誰,不愛誰,我管不了;她要留在衛家,還是要跟你去華京,或者雲遊天下,我也管不了。”

  “你讓我放手,”衛韞艱難笑了:“又何從談起?”

  “你從沒給過她一份感情應該有的樣子,”衛韞靜靜看著顧楚生:“你沒讓她在一份感情里學會張揚自立,沒有讓她感受過感情會是她最好的壁壘,時至今日,你也沒能明白,談好一份感情,得先做好一個人。所以,別糾纏了。”

  他彎下腰,拿起旁邊的傘,淡道:“回去吧,先當好顧楚生,再來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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