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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佑依舊沉默不語。
他慢慢冷靜下來,看著衛韞,已經明白自己方才那片刻間的失態,已讓衛韞差不多猜出了始末。
而衛韞看見沈佑平靜下來,也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他將冊子放回衛夏手中,冷著聲道:“沈佑,不管你與我衛家是怎樣的深仇大恨,可是就沖你做這件事,你豈止是助了北狄?你的行為,與賣國又有何異?”
“我沒想過賣國!”
沈佑猛地出聲,衛韞看著他,嘲諷笑開。
“你為一己之私協助姚勇陷害忠烈,於關鍵時刻將前線主帥滿門害死,如此行徑,還和我說,這不是賣國?!”
衛韞再克制不住,猛地拔劍指在沈佑鼻尖:“我本沒想過你有如此能耐。”
直到看到沈佑的手段。
這樣手段培養出來的人物要花多大的代價,衛韞再清楚不過。就這樣一個探子,為什麼不留在北狄,反而回到了姚勇身邊?
一開始衛韞沒想明白,可是看見沈佑的供詞,看見沈佑消失的時間,衛韞突然意識到——
一個如此大代價培養的棋子被收回來,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沈佑在北狄,不能再用了。
要麼,沈佑的作用已經盡到了。
可沈佑為什麼去北狄?
以姚勇的性格,真的是為國為民,為了打北狄培養了這樣的奸細嗎?
不可能,他姚勇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就是說,在九月初七那日,沈佑做了什麼,這是姚勇的目的,導致他不得不離開北狄。
而後九月初八,戰場之上,衛家滿門被滅。
衛韞閉上眼睛,感覺內心血氣翻湧,他的手微微顫抖,他怕自己看見這個人,就想一劍殺了他。
沈佑看見衛韞的樣子,沉默著沒說話。
好久後,他終於道:“我真的,沒有叛國。”
“解釋。”
衛韞捏著拳頭,逼出這兩個字。
沈佑沒說話,好久後,他慢慢道:“其實您都已經猜出來,為什麼還要我說呢?我說出來,這是我的不忠。”
“你不說那就是你的不忠不義!”
衛韞大吼出聲:“對國不忠對人無義!沈佑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說?我是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贖罪!我衛府滿門落到今日,你難道沒有半分愧疚的嗎?!”
沈佑沉默著,衛韞劍氣划過他的臉,他卻紋絲未動,聽得衛韞再吼了一聲:“說話!”
“我對不起衛家諸位,”沈佑抬眼看向衛韞,神色平靜:“可衛家也對不住我母親……”
話沒說完,衛韞一巴掌抽了過去:“我說衛家對不起你,是我衛家給自己的要求。可這不是世間道理!我衛家可以自責,卻輪不到你來責備!”
“你講不講理?”沈佑冷笑:“犯了錯還不讓人說了?”
“行,”衛韞點頭,將劍交給衛夏,提了鞭子過來,冷聲道:“你若要講這世間道理,我便與你講這道理!”
“當年我衛家守城,不過三千兒郎,對敵一萬,我衛家沒有即刻棄城,反而立刻疏散百姓,與城池激戰一天一夜,護住大半百姓出城。一日之後,三千兵士僅存不到一半,剩下一半都護送百姓出城,而百姓近乎無傷,於情於理,我衛家作為將士,可是盡了責任?”
“可你們把我母親留在了城……”
沈佑的話還在唇齒間,一鞭子狠狠抽了過來,打得沈佑腦子發暈,嘴裡全是血氣。
“我衛府是做什麼的?是保家為國,不是為了護衛你一家!你自己沒看過那一場戰嗎?若再拖遲,他們占了城池,追兵上來,誰都活不下去!為了保住你母親一干人等,要所有人等著一起送死嗎?!那一千五百人,是留著護衛其他百姓路上不被流兵所擾。且我再問——”
衛韞內心有無數惡毒念頭湧上來,他提著鞭子指著沈佑:“是不是在你心裡,百姓的命是命,那些沙場征戰兒郎的命就不是命了?!”
“城中籠統只有幾百人,為了這幾百人,我衛家子弟兵一定要死到最後一人,才是正理?而且那些人為什麼沒有及時出城,你自己又不明了嗎?召集出城時回去拿銀子的、回去找人的、躲著不願離開的……”
“再退一步,”衛韞聲音慢慢低下來:“哪怕我衛家在此戰中有錯,何至於此?”
沈佑低著頭,沒敢看他,聽見面前少年聲音沙啞道:“何至於,七萬兒郎葬身於谷,再不得回?”
全場安靜下來,衛韞看著沈佑,有些疲憊道:“沈佑,但凡你有一點良知,便不該做出此事來。”
“我……沒想的。”
沈佑慢慢閉上眼睛:“衛韞,我雖埋怨衛家,但從沒想過要讓衛家走到這一條路上。”
“是,是我給的消息,”沈佑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仿佛下了某種決心:“是我得知,北狄欲在白帝谷設伏,假作殘兵被你們追擊,然後在白帝谷以十萬兵馬伏擊,所以我給了紙條。可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明我已經給了信,第二日你父親還是追了出來……還是……”
沈佑抿了抿唇,咬牙道:“這件事,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錯,我不知道衛元帥為什麼出城追兵,可是衛韞,我從未想過要害你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