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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韞抬眼看他,顧楚生神色平淡,仿佛是在撒網捕魚一般,平淡道:“白城在我找秦將軍黎明時,因為兩軍均不肯抵抗城破,我便帶著衛家兩千兵馬和百姓組織了抵抗疏散。因為衛家軍當時身著便衣,所有人便以為,是我一個人組織疏散了百姓。”

  這樣說來,事情便明朗起來,衛韞大概明白了顧楚生的思路,抬手示意他繼續說。

  “如此大功,姚勇決計不會給我,”顧楚生看了他的手勢,接著道:“我猜到他必然會獨攬此功。攬功之後,他對我無非兩個態度,要麼我依附歸順他,要麼對我趕盡殺絕。若是前者最好,我便混入他手下,再多收集些證據再動手不遲。若是後者也無妨,那自然有第二套方案等著他。”

  顧楚生說著這些,神色間不自覺帶了些神采,他端起茶輕抿了一口,姿態風流大方,全然看不出是別人剛剛追殺過的模樣,繼續道:“於是我先是將證人準備好送往了另一處,一旦我出事便會有人帶著他們趕往華京。同時派人向姚勇手下謀士公孫先生送禮,去試探姚勇的意思。從公孫此人的態度中,我揣測出姚勇要殺我,只是我沒想到他動手得這樣快,便只能讓張燈帶著證據先走,然後假裝順從跟著公孫先生去姚勇那裡,然後半路劫持公孫先生,跳入河中,藏到河內一隱蔽之處,在河中等了足足一天,再做了引路標記後,逆流去了上游。”

  聽到這話,衛韞面上露出微妙的神色來:“我聽聞你落河時已經受了傷?”

  “是,”顧楚生也沒有否認,坦誠道:“下官武藝不佳,落河時為流矢所傷。”

  “那你還在河裡呆了一天?!”

  衛韞頗為震驚,十二月的河水溫度絕非常人所能忍受,雖然對於他們這些習武之人來說不會凍死,但也絕不是什麼好的體驗。顧楚生有些無奈:“姚勇人多,必然沿著上下游找我,這是他抓我的最好機會,我若不在河中帶上一天,任何時候出去都只是瓮中捉鱉。我只能等他們追蹤過後,再出河中,只要能夠出去,他們再找我,那就難得多了。”

  顧楚生說得輕描淡寫,衛秋等人聽著,卻不由得有些心裡發顫,只覺得這人對自己著實是太狠。

  “顧大人真乃大丈夫。”衛韞感慨了一聲,顧楚生知道他指得是什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對自己算不得很,要說真的狠的,怕是楚臨陽。

  “侯爺謬讚,也只是被逼無奈了。”顧楚生笑了笑,接著道:“我上岸後,便找了一個山洞躲著。因為時刻準備著逃跑,身上帶著些乾糧,喝了山洞裡的積水,倒也沒餓死。然後我便等到了大夫人帶人前來。如今我證據都已經準備好,能夠證明當時衛家軍以及我組織疏散的證人也在來華京的路上,只等侯爺一聲令下,顧某便立刻去將此事捅出來,戳他姚勇一刀。”

  衛韞沒說話,他斟酌著顧楚生的話語。

  如果顧楚生所說為真,那顧楚生所作所為,就不僅僅是幫衛韞扳倒姚勇,甚至於他還幫著衛家,又博得一個好名聲。

  衛韞想到這些,心裡不由得一冷,他抬眼看向顧楚生,平靜道:“顧大人所作所為,衛某十分感激,但有幾個疑問,衛某卻不得不問。”

  “您請。”

  顧楚生似乎已經料到衛韞要問什麼,神色一片泰然。衛韞直接道:“您所做之事,處處都為我衛家著想,我衛家與顧大人既非故交,又非舊友,顧大人何苦犧牲前程為此?”

  顧楚生抿了口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含笑問:“還有呢?”

  “您所作所為,從頭到尾,似乎都並不畏懼姚勇。甚至於跳入河中後,還知道會有人來救你,留下了標誌指路。您是覺得誰會來救您?而留下那些痕跡,您不怕被人發現嗎?”

  聽到這些話,顧楚生輕輕笑了。

  “實不相瞞,下官之所以這樣拼著性命和前程做出如此舉動,其實有三個原因。”

  “其一,姚勇此等小人不堪為謀,北狄此番來勢洶洶,若放縱此人,怕是大楚江山將盡毀於此人手中,顧某再如何心思卑劣,也是大楚兒郎,若國不國,又以何為家?故而欲聯手侯爺打壓姚勇,敢為侯爺馬前卒。”

  衛韞沒說話,這些漂亮話,從來不是事情關鍵。

  顧楚生也知道衛韞不感興趣這些,接著道:“其二,顧某乃罪臣之子,若要穩步升遷,從九品縣令再回到我原來翰林學士的位置,怕是一輩子也未必能爬回去,只能兵行險招。望他日侯爺飛黃騰達,不忘顧某今日之誠意。”

  “這個,你放心。”衛韞點了點頭,玩弄著手中茶杯,看著燭火,平靜道:“本侯向來是賞罰分明之人,絕不虧欠功臣。”

  “不過,其實前兩個因由都不過引子。讓顧某下定決心冒如此大險,全是因為,顧某想向小侯爺,求一個人。”

  聽到這話,衛韞頓住轉動茶杯的動作,慢慢看了過來。

  顧楚生在衛韞凌厲的目光下,神色不動,平靜道:“衛大人問顧某為何敢留下標記,是因顧某猜到,來救顧某的,必然是衛大夫人,顧某所留標記,乃年幼時與大夫人共同所創,唯有我二人方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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