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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瑜有些無奈,正要說什麼,就看見姚珏身子晃了晃,整個人就往旁邊倒了過去。

  蔣純一把拉住她,旁邊王嵐帶著人過來,讓人扶起姚珏。王嵐紅著眼,扶著肚子,勸著楚瑜:“少夫人,要不回去吧……”

  “無妨。”

  楚瑜搖了搖頭,關切看向王嵐:“你還懷著孩子,別受了寒,我在這兒等著。”

  “小七不回來,”楚瑜目光落到宮門裡,平靜道:“我便不走。”

  王嵐見勸不住楚瑜,也不再說話,扶著姚珏到了一旁馬車裡,讓大夫上來給姚珏餵藥。

  雨下得噼里啪啦,蔣純也有些撐不住,便就是在這時,宮門慢慢開了。

  楚瑜抬眼看過去,見為首一身明黃,頭戴冕冠,十二琉懸於額前,因風而動,讓那人的神情帶了悲憫。

  那人身後站立著身著金縷衣的長公主和純白色金線繡龍廣袖長袍的太子,再之後是浩浩蕩蕩滿朝文武百官,他們隨著宮門打開,一個一個顯現出來。

  而他們對面,是跪著的楚瑜和蔣純,以及身後立於風雨中的一百三十二座牌位。

  兩個女子是雪白的衣,而那牌位是黑色金字的木,黑白相交立於眾人對面,肅穆安靜,仿若與這宮門之內,是兩個世界。

  一面是生者的浮華盛世;一面是死者的寂靜無聲。

  一面是華京的歌舞昇平;一面是邊疆的白骨成堆。

  這一道宮門仿佛是陰陽相隔的兩個世界,衛家那一百三十二位已經故去的人帶著兩位未亡人,平靜看著這宮門內的他們,似乎在問一句——

  良心安否?

  楚瑜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在這帝王出現時,她沒有哀嚎,亦沒有哭泣,她只是平靜看著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堅韌又清澈。

  一瞬之間,皇帝覺得自己仿佛是來到少年時,看到了少年時的衛忠。

  年少伴讀,弱冠伴君,再之後護國一生,埋骨沙場。

  哪怕他不知道邊境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帝王一生,什麼陰暗他沒見過?哪怕是猜,也猜得出這位乾淨了一輩子的將軍,遭遇了陰謀和不公。

  他自以為帝王血冷,卻在觸及這女子與那衛家如出一轍的眼神,在看到那上百牌位安靜立於面前,在看見衛忠的牌位立於女子身前,仿佛帶了眼睛,平靜注視他的時候——

  帝王之手,終於微微顫抖。

  而這一幕震撼的不只是這位皇帝,他身後文武百官,在看見這天地間潑灑的大雨,看見那英烈的牌位立於風雨泥土之間時,都不由得想,讓這風雨停了吧。

  所有人終於知道,為什麼長公主讓他們來這裡。

  看到這一幕,只要稍有良知,都難有鐵石心腸。

  皇帝走上前去,太監上前來為他撐傘,著急道:“陛下,小心腳下泥水。”

  皇帝沒說話,他來到楚瑜身前,垂眸看向楚瑜面前衛忠的牌位,沙啞道:“你是衛家哪位夫人?”

  “回稟陛下,妾身乃鎮國候世子衛珺之妻,西南大將軍之女楚瑜。”

  “哦,楚瑜。”皇帝點了點頭,這位新婚當日丈夫就奔赴戰場的姑娘,他是聽過的。他還同謝貴妃笑過,說衛珺回來,必然進不去家門。

  皇帝收了自己的心神,壓著情緒道:“你跪在此處求見朕,又是為何?”

  “陛下,妾身帶著舉家前來,祈求陛下放衛氏七郎衛韞出獄。”

  “國有國法……”

  “並非為一己之私。”

  楚瑜抬頭看向皇帝,神色平靜:“楚瑜出身將門,亦曾隨父出征,以護國護家為己任。衛家兒郎亦是如此。衛家兒郎可以死,卻理應死在戰場上,而非牢獄中。”

  “妾身不過一介女流,不知衛家何罪,不知小叔何罪,但卻知我衛家忠心耿耿,若陛下要小叔為其過錯抵命,那妾身請陛下讓衛七郎死於兵刃殺伐,以成全我衛家報國之心。”

  這是漂亮話。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話若是出自他人之後,便也只是討好之言。然而在那衛家滿門牌位之前,所有人卻都知道,無論出於是懷著怎樣的心思說這話,這的確是衛家這百年來所作所為。

  生於護國之家,死於護國之戰。

  衛家男兒,莫不亡於兵刃,又怎能讓小人羞辱?

  皇帝沒有說話,他目光落到衛忠的名字上,許久後,他轉過身,回到了宮門內。

  宮門慢慢合上,皇帝揚袖出聲:“帶衛韞上殿來!”

  這話讓曹衍心裡一緊,這些時日衛韞在獄中別打之事他是清楚的,衛家結怨甚多,如今衛家遇難,衛韞就成了最好的發泄口。所有人都以為七萬人葬於白帝谷這樣的案子,必定是帝王震怒,如同當年秦王案一般。誰曾想,衛韞居然還有面聖的機會?

  曹衍想要開口說話,卻看見謝太傅一眼掃了過來。

  他目光里全是警告,曹衍心中驟然清醒。

  不能說,他不能說。

  如今皇帝一定要見衛韞,這事兒根本瞞不住。他沒在天牢里動過衛韞,此刻若他多加阻攔,怕是要把自己一起葬送進去。

  曹衍冷汗涔涔,站在人群中等著衛韞到來。

  過了許久,外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而後皇帝便看到,那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被人用轎子,慢慢抬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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