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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也是在這屍體漏出來的瞬間,哪怕是跟著曹衍來的士兵,這才想起來這棺木里的人,經歷過什麼。

  他們是死在戰場上,哪怕七萬軍被滅是他們的責任,可在他們這些人待在京中安逸度日的時候,也是這些人在沙場,浴血廝殺,保家衛國。

  楚瑜撐著自己,站起來,看著地面上的衛風,沙啞出聲:“曹大人,您所求,到底是什麼呢?”

  姚珏哭著衝過去,撲到了衛風身邊,她跪在地面上,捧起衛風失去手的袖子,嚎哭出聲:“你的手呢?王八蛋,你的手呢?!”

  曹衍看向楚瑜,見楚瑜一步一步朝著衛風走去。

  “我衛家,自開朝追隨天子,如今已過四世。我衛家祠堂,牌位上百,凡為男丁,無一不亡於戰場……”

  “我衛家如今滿門男丁,僅餘一位少年歸來,這份犧牲,難道還換不來我衛家一門,一個安穩下葬嗎?!”

  楚瑜抬頭,看向遠處站在牆角下一個老者。

  那老者穿著一身黑衣,雙手負在身後,平靜看著楚瑜。

  謝玖立於他身後,為他執傘,楚瑜身上血與泥混在一起,衛府所有人順著楚瑜的目光,看向那角落,只有姚珏還抱著衛風,哭得撕心裂肺。

  楚瑜盯著謝太傅,猛地揚聲:“太傅!天子之師,正國正法,您告訴我,是不是滿門忠血,是不是百年英魂,還不如宵小陽奉陰違溜須拍馬,還換不來唯一那一點血脈安穩存續,還得不到一具棺木,安然入土?”

  謝太傅沒有說話,他看著楚瑜的眼睛。

  那女子眼睛裡仿佛有光,有火,她審視著人的良心,拷問著人性。她讓陰暗滋滋作響,讓黑暗狼狽逃竄。

  見謝太傅不語,楚瑜轉過身去,她身上鮮血淋漓,卻還是張開雙臂,看向那些看著她的百姓。

  “元順三十一年,陳國突襲邊境,圍困乾城,是衛家三公子衛成雲守城,他守城不出足足一年,牽制住陳國二十萬兵力,讓我大楚以最小傷亡得勝,但他四個孩子,卻均在乾城死於饑荒。”

  “平德二年,北狄來犯,是我衛家四公子領七千精兵守城,戰到只剩兩百士兵,未退一步。”

  “平德五年……”

  楚瑜一個人一個人說,慢慢走向百姓。

  她目光落在百姓身上,直到最後,她終於哭出聲來。

  “平德十九年,九月初七,衛家滿門男丁,除卻那位十四歲的衛七郎,均戰死於白帝谷!這其中——”

  楚瑜抬手,指向衛珺的棺木,因痛楚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衫,嚎哭出聲:“包括我的丈夫,鎮國侯府的世子,衛珺。”

  “他如今年僅二十四歲,他本有大好年華。他本可像華京眾多公子一樣,當官入仕,享盛世安穩!”

  “可他沒有,他去了戰場,他死在那裡,而如今歸來……”

  楚瑜閉上眼睛,轉過身去,朝著謝太傅,俯身跪拜下去:“謝太傅……我只求他能安穩下葬,我只求一份屬於衛府的公正,求太傅……給我衛府,這應有的尊嚴罷!”

  “太傅!太傅!”

  百姓跪下來,哭著出聲:“太傅,幫幫衛家吧!”

  謝太傅站在人群中,背在身後的手輕輕顫抖,他慢慢閉上眼睛,捏起拳頭,似乎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曹衍,”他沙啞出聲:“跪下吧。”

  第18章

  聽到這話,曹衍皺起眉頭,猶豫道:“太傅這是什麼意思?”

  “忠魂之前,又怎容得如此放肆?!”

  謝太傅猛地提聲:“曹衍,莫說如今衛家尚未定罪,哪怕衛家定罪,那亦是四世三公之家,只要陛下未曾剝了衛家的爵位,那他就仍舊是鎮國侯府,爾等小小區區從四品大理寺丞,安敢如此放肆?!禮法乃天子之威嚴,你莫非連天子都不放在眼裡了?!”

  聽到這話,曹衍臉色巨變。

  這話若是楚瑜等人說出來,於曹衍而言,不痛不癢。因為他知道,如今所有人對於衛家逼禍不得,哪裡還敢拿著衛家的事往天子面前湊?

  如今皇帝什麼脾氣?他喜歡一個臣子能縱容到什麼地步不知道,可他討厭一個臣子時,便聽不得那臣子半句好話。當年顧家也算大族了,就只給秦王說了一句話,落到了怎樣的地步?

  曹衍敢這樣鬧,也是篤定了如今朝中無人敢為衛家講話,更是篤定了皇帝如今對衛家的態度。

  可謝太傅作為天子之師,一向深得皇帝寵幸,他要為衛家出這個頭,曹衍就要思量一二了。

  莫要說謝太傅他惹不起,就算惹得起,謝太傅從來深得帝心,他願意出頭,那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就摸不准了。

  曹衍心中一時千迴百轉,許久後,他笑了笑道:“太傅說得是,是在下莽撞了。在下心系禮法,一時誤讀了禮法的意思,還望大人,少夫人不要見怪。”

  說著,曹衍收起鞭子,朝著楚瑜恭恭敬敬鞠了個躬道:“曹某給少夫人,給衛家賠禮了。”

  他面上笑意盈盈,模樣十足誠懇。楚瑜被蔣純攙扶起來,她沒有看曹衍,徑直朝著謝太傅走去,同謝太傅道:“太傅裡面坐吧。”

  謝太傅看了看那些還停留在外的棺材,平靜道:“先讓鎮國公等人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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