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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不待凌鳴玉啟唇,便聽林蒼古憤怒不已道:
「我知道,我問的是,你究竟和誰在一起?!」
林蒼古這話一出,凌鳴玉頭腦瞬間空白——
他知道。
林蒼古說他知道。
凌鳴玉確定回府後,這件事情他一個字都不曾向他人提起。
而林蒼古卻在見面後確定無疑的告訴他「他知道」。
所以林蒼古自始至終,都知道他在客房中被突如其來的發/熱期折磨,身為父親他卻無動於衷。
不,也不能說是無動於衷。
一想到某種可能性,凌鳴玉突然覺得胃部一陣痙攣。
林蒼古雖老但面容向來威嚴端莊,此時卻憑空生出數分猙獰。
他冷哼一聲,似疑問更似肯定:「是謝妄助你度過發/熱期?」
胃裡忽然翻江倒海的翻湧起來。
無聲中凌鳴玉仿佛聽到一聲悲涼的嘆息。
果然。
當著林蒼古的面,凌鳴玉面上控制不住的露出痛苦神色。
林蒼古雙手背負在後,冷冷看著凌鳴玉,目光不似看人,仿佛在審視掂量一件物品。
片刻後,他毫無徵兆地冷笑:「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以一種虛假的溫情聲音道:「吟兒如今長大,會違抗爹的安排了。」
「今日聯合謝家廢物,親手毀掉爹精心為你鋪就的大好前程。」
「明日,是不是就要推翻我的家主之位,換你來當了?」
凌鳴玉搖頭,在林蒼古氣息壓制下,他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看來我近來對你確實太過放縱,竟叫你忘卻自己的身份。」
林蒼古面色陰冷道:「來人。」
凌鳴玉茫然抬起頭,便見幾個修士打扮的中年人進房來。
凌鳴玉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未知的恐懼。
「帶下去,關起來。」
凌鳴玉脊背發涼,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准放他出來。」
凌鳴玉被蒙住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去了哪裡。
未知的恐懼令凌鳴玉更加害怕,直到他被送到目的地,身邊再沒有半分動靜的時候,凌鳴玉感覺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拋棄。
他顫抖著手扯下蒙眼的錦條,卻沒有如他意料般看到光明。
入目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猶如被丟入無盡黑淵,人在其中,看不到半絲光亮。
未知的漆黑領域中,仿佛蟄伏著兇惡殘暴的妖獸,或許你身邊正站著一個人,你一無所知時,他卻正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觀察你……
凌鳴玉腦海中頓時閃過無數個恐怖的念頭,每一個都令凌鳴玉心肝發顫。
他顫著聲道:「有、有人嗎?」
聲音泥牛入海。
凌鳴玉害怕的後退數步,後知後覺身後也是無邊黑暗,他頓時立在原地,渾身發寒。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小聲啜泣的聲音:
「謝令聞……」
「快點來找我……」
*
凌鳴玉蜷縮在牆角,雙臂緊緊擁住自己的身軀,埋首在臂彎間,如同這樣,就能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黑暗中,凌鳴玉察覺不到時光的流失。
有時他感覺時間已經過去非常久,有時又恍惚認為他上一刻,才被林蒼古丟到此處。
沒有人和他說話,黑暗中,只剩下無邊的孤寂和恐懼。
凌鳴玉終於明白,從前他罵林蒼古時,松眠為何會那麼緊張。
他不得不承認,倘若這樣的懲罰再久一點…他將來顯而易見只會有兩種結果:
要不然成為唯林蒼古是從的乖孩子,要不然,就是被逼瘋。
凌鳴玉縮了縮身子,隨著時間流逝,他呼吸愈發艱難,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隻巨手扼住他的脖頸。
他難受地大口用力的呼吸,效果卻甚微。
就在此時,漆黑的石室內,忽然響起一道微弱的咔噠聲。
在石室內待的太久,乍一聽到聲響,凌鳴玉第一反應竟不是向前,而是宛如驚弓之鳥般,閉上眼,更加用力的抱緊了自己。
和昏睡中不同的是,這一次,凌鳴玉清晰的聽到腳步聲向他逼近,直到徹底停住。
——就在他面前。
凌鳴玉自欺欺人地屏住呼吸,認為只要這樣,來人便不會發現傷害他。
他背靠石壁,宛如一隻無助的小獸瑟瑟發抖。
直到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
「啾啾。」
凌鳴玉愣住片刻,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這聲音是自己的幻覺。
「啾啾,是我。」
那聲音重複道。
凌鳴玉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他難以置信的抬起頭。
黑暗裡,他看不清來人的面容,甚至分辨來人輪廓都無比艱難。
但凌鳴玉就是知道:「謝令聞!」
他倏然起身,猛地撲向黑暗,毫無意外被一道熟悉的氣息裹住。
一片漆黑里,凌鳴玉緊緊抱住來人。
謝妄同樣回擁住凌鳴玉,一邊撫摸凌鳴玉的後腦,黑瞳中閃過無人察覺的痛色:「我來晚了。」
凌鳴玉此前雖然害怕,但尚且還能控制情緒,最無助的時候,也不過躲在角落偷偷擦擦眼淚。
可謝妄這話一處,凌鳴玉眼淚頓時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