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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的表情終於裂出縫隙,許別時下意識譏諷,「世人都以為佛子無欲無求,可你比所有人都懂欲望。」
從入朝那一刻,蘊空便預料到今日麼?不,或許更早,現在外城百姓不都在傳,永照公主是神女降世,與九天轉世的佛子原本是一對夫妻,兩人下凡普度眾生。
欲望、人心、權勢……蘊空走到這一步,究竟算計了多少。
烏雲遮月,花園陷入短暫的昏暗,遠處燭火遙遙,將花枝樹影映在臉上。許別時看向蘊空,忽然意識到,對方哪是什麼高居九天的佛子,分明早就墜落。
許別時喃喃,「你這個瘋子。」
遠處爆發出笑聲,許別時驟然回神,深深看了蘊空一眼,轉身離開。蘊空頓了頓,抬步走向另一側,他撥開鬱鬱蔥蔥的花枝,赫然看見紅裙逶迤的公主。
越浮玉斜斜坐在石桌上,神色莫名,長發散落裙擺,如同滿園春色中最明媚的一朵。
她左手捏著花枝,右手反覆碾過花瓣,蔥白指尖沾染淡紅花汁,如晚霞映川雪。
蘊空走到她身邊,緩緩俯身,玄袍覆在紅裙之上,抬手將她的長髮別在耳後,又拉過她纖細的手腕,拿出帕子一點點擦淨指尖上的紅痕。
越浮玉仰頭,看佛子垂著眸,骨節分明的五指認真拭過指尖,所有情緒隱藏在漆黑的瞳孔下,清冷而克制。
可也是這一刻,她意識到了他清冷後的炙熱,隱忍下的瘋狂。
「蘊空……」澎湃的情緒推著她開口,卻又不知該說什麼,紅唇開合,最後也只喊出他的名字。
「嗯?」微啞的嗓音自耳畔響起,蘊空就那麼俯著身看她,溫柔又縱容,好像她什麼都不說,他就都明白了,又仿佛她一直不開口,他能等到天荒地老。
越浮玉忽然明白,離開濰縣時,蘊空口中的那句「公主,您等等我」,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在說,我不管什麼世俗禮教,也不在於什麼原本的命運。只要你喚我,我移山填海、腳踏荊棘也來見你。
第96章 變法
八月初八, 大申第一座女塾開門,也是歷朝歷代第一座女子學校。
御賜的牌匾上書「不已書院」,取自「學不可以已」, 意為學習不止, 女子前進不止。
越浮玉站在朱紅的大門下, 看越惜虞叮囑寧溫寧暖,認真學習, 受欺負了要及時告訴她。不止她們, 還有很多女孩也選擇今天入學, 年齡不同的小姑娘們坐在明亮的學堂里,拜孔子、叩先生、交束脩, 或新奇或緊張面對眼前的一切,開啟她們或許截然不同的一生。
書院裡, 寧溫寧暖一左一右坐在陳婉兩側,三人很快互相認識, 按照規矩互相行禮。青澀的姑娘們臉頰微紅,但掩飾不住眼底的興奮與期待。
越惜虞看見這一幕, 不由自主笑了,「或許第一位女狀元,女尚書,就在她們之中。」
入學的女孩不少, 但也不算特別多,很多人家還在觀望,而受條件制約,窮人家的女孩更少, 只有陳婉寧溫寧暖三人,但越浮玉並不為此沮喪。
生產力水平決定教育的規模, 制約教育的內容。只要還處於農業社會,這種情況很久不會改變,但誰管呢,那是申帝的問題了。
她本就不需要拯救所有人,而是在有女孩吶喊、質疑、求救時,為她們提供一條向上不認輸的路。
越浮玉挽起姜非楠的手,艷麗的眉眼掩不住驕傲與自豪,「不,本宮覺得,第一位女尚書已經在這里了。」
三個姑娘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真好。」
離經叛道的公主,打破規矩的宗室女,第一位女榜眼,三人站在女塾朱紅色的大門前,笑容明亮璀璨。
一個懵懂的小姑娘恰好看見這一幕,數年後,她成為大申首屈一指的書畫家時,畫出了當年的場景,並命名為『不止』。
這幅畫順著時間的長河淌過千百年,被後世人們譽為女性解放的開端,被原原本本刻畫在無數本歷史書中,又由許許多多的女性翻閱,傳遞不屈向上的力量。
而此時,越浮玉還不知道這一切,她只是微微笑著,想到,真好啊。
她從時間的裂縫來到此處,自負過、沮喪過、迷茫過,經歷無數摸爬滾打,終於逆著時間,在這里留下本屬於未來、也更應該屬於現在的痕跡。
歷史的洪流終於通往它未來的方向。
千辛萬苦,但求此刻。
*
另一邊,變法也在轟轟烈烈開展。
舞弊案後,世家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申帝怎會放過機會,乘勝追擊,頒布了一系列法令。涉及範圍廣泛,包括但不限於:更改立法、科舉,修改借貸、經商、農耕等一系列律法。
總而言之,提高生產,同時削弱世家,將屬於他們的利益重新劃分給朝廷和百姓。
越浮玉私下參與新法的制訂,申帝並不獨斷,懂得欣賞他人智慧,他知道佛子見得更多,知道女兒的觀點更廣闊,知道姜非楠視角更中肯……因而不恥下問,制訂新法時詢問每個人的意見,越浮玉又一次意識到,身為上位者,平衡整個國家有多難。
站在輿圖前,皇上圈出大申的範圍,告訴一雙兒女,「土地只有這些,能產出的糧食是固定的,有人多得,必有人少得。女人想做官,就要從男人手裡搶,朝廷想要糧,只能從世家手裡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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