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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習慣如此,習慣獨自承擔責任,習慣自己背負一切,習慣走在孤獨的路上,被誤解、被攻擊、被中傷。
沉寂許久,低啞的聲音響起,「可貧僧介意。」
佛子望著她的方向,黑眸暗火灼燃,一字一頓開口,「公主,您是天潢貴胄,自幼受萬民供養。災難發生時,您自覺該肩負責任,救助百姓。這個想法當然沒錯,但是,您不應該認為,這些事只是您一個人的責任。」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像是吹融冬雪的第一縷春風,溫柔而有力,「公主,還有我們呢。」
佛子的聲音很輕,不留神就散在夜裡,越浮玉卻仿佛被擊中。
她幾乎有些惱了,想大聲反駁,又覺得沒必要,因為她內心深處隱約知道,佛子是對的。
越浮玉的確是這樣認為的。
她生來便是公主,千金之軀,身居高位。當一個人的決定可以影響很多人,同時覺得現存的環境很糟糕時,很難不去做點什麼。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所以,越浮玉理所當然認為,天下女子是自己的責任,佛子誤入凡塵是自己的責任,濰縣一方百姓也是自己的責任。
十多年裡,她不自知地負重前行,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你不必如此。
多年壓在身上的重擔,忽然開始鬆動,搖搖晃晃墜在胸口,牽扯著呼吸都疼痛。越浮玉僵在原地,手中緊緊攥著金釵,髮髻似散未散糾纏在一起,混亂又繁複,她幾度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一個人習慣面對惡意時,就會忘記如何面對善意。
蘊空沉默片刻,緩緩傾身,修長的五指穿梭,解開纏繞的髮絲。感受到瀑布般的長髮在掌心散開又划走,他忽而收攏空無一物的掌心,然後側身,關緊車門。
月光被厚重的門板阻隔,明暗相接的界限消失,整個車廂落入黑暗。
蘊空向前一步,如同縱身深淵,又如同主動踏入另一個世界。
她的世界。
他站在她身前,手掌覆住她的指尖,抽走那支快要被她捏變形的金釵,聲音很低,像是四周繚繞的黑夜,清冷繾綣,「您和師父說,你我殊途。可縱使殊途,卻未必不能同歸。公主,您從來都不是獨自一人。」
碌碌前行的馬車上,越浮玉什麼都看不見。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早上分開時,蘊空最後的動作。
她記得,那個動作,叫做摩頂。
蘊空知道她不喜佛教,以為她不了解佛教的動作禮儀,但巧的是,父皇恰好給她講過這段佛經。佛祖講經時,偶爾平舉手臂,碰碰阿難的頭頂,表達親近和喜愛。
所以,這大概是蘊空想告訴她、又不想讓她知道的一句話——
佛祖普度眾生,亦有偏愛。
正如我,眷念萬物,卻永遠偏愛於您。
第65章 情話
拿到公主手諭和佛子親筆, 崔商信守承諾,交出糧倉鑰匙。
米鋪也重新開門,越浮玉帶人從城東到城西, 所有米鋪都逛了一遍。走進店裡, 也沒說什麼, 只是隨手捧了一把米,放在指尖上細細捻。
城內城外籠罩著哀色, 她沒穿紅衣, 換了一身素淨的白裙, 頭髮用髮帶整齊地攏在耳後,少了幾分嫵媚艷麗, 顯出幾分利落凌厲。
夥計認出她的身份,瞌睡徹底嚇跑, 驚慌失措地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跪禮,急急忙忙跑去喊老板。
不到片刻, 腰圓肚大的米鋪老板從後堂趕來,球似的滾到公主面前跪下, 還因為跑得太快微微喘著粗氣,「草民拜見公主。」
「李老板快起來,」
不等對方再說什麼,莊掌柜主動上前, 雙手扶起對方,笑呵呵開口,「今兒沒什麼事,就是公主來看看, 咱們鋪子的米價怎麼樣。」
大申規定,所有鋪子一律明碼標價。寫著米價的竹牌掛在頭頂, 莊掌柜卻沒看見似的,兩手維持著攙扶對方的動作,臉上還掛著和氣的笑。
一個酒樓掌柜,一個米鋪老板,兩人平日也有交集,可面對莊掌柜和往日無異的表情,李老板背後生生冒出一層冷汗。
崔家昨夜派人傳來消息,米鋪照開、糧價照舊。
李守才表面答應,開門時卻把米價提了三倍。雖然老祖宗說過,天災之利不可取,但眼看道路不通,糧食運不進來,這種時候,白花花的米就等於白花花的銀子,此時不漲價,那不是把錢往外扔?
況且他也不多漲,三倍而已,至於有人買不起、餓死,那是他們命薄倒霉,與他何干!
算盤打得叮咣響,李守才做好了大發一筆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那個多管閒事的永照公主會來,還不是自己來的,而是帶了一群護衛!
米鋪門口,十幾個護衛腰佩彎刀,右手拇指按著刀柄,四指落在刀鞘上,是個時時準備抽刀的姿態。更有甚至,刀鞘已經微微露出一道縫隙,陽光晃過,映出一道道冷光,讓人脖子發涼。
米鋪老板的後背濕透了,冷風一吹,像突然來到寒冬臘月。
他猛地一哆嗦,忽然掙脫莊掌柜的手,一腳踹上旁邊的夥計,破口大罵,52④9令8以九2「你個豬腦子,白米一兩,糙米八錢,早上剛告訴你,又他媽忘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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