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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表現得不明顯吧,莊掌柜和先生就沒發現,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越浮玉接過糖,含在嘴裡,等甜味在口中散開,頓了頓,又道,「算了,當本宮沒問。」
她所有謊言和偽裝,蘊空總能看穿,從很久之前就是這樣。
一連吃掉三塊糖,越浮玉總算有了力氣。提著裙擺坐到大門前的台階上,又拍拍旁邊的地面,示意蘊空也坐。
今天難得天晴,太陽灑下來,給萬物都鍍上一層金色。
越浮玉懶洋洋靠著牆,鳳眸半闔,目光落在半空,好像很空、又好像裝滿了心事,她忽然抬手,指著空蕩的巷子,「大師,你記得麼,有一次,你也是站在這樣的巷子里。」
那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西域和尚聽說佛子擅長辯經,當街攔住他,非要比試一番。結果三兩句話,就被蘊空辯得啞口無言。
想起西域和尚震驚、恥辱、不敢相信的表情,越浮玉微微笑了,她托著下巴開口,「那時候,本宮很討厭和尚的。但是那一次看見你,竟然一點都不討厭……不,不僅是不討厭,還很佩服,圍觀的百姓肯定也是同樣的想法,覺得你太厲害了。」
「蘊空,你就該那樣,站在人群當中,比誰都耀眼;就該萬古流芳、受世人敬仰。」沉默許久,越浮玉慢慢捂住臉,聲音透過掌心,喑啞又哽咽,「別因為本宮,選錯了路,不值得。」
天空忽然暗下來,烏雲擋住陽光,空氣都變得沉悶,蘊空偏頭,目光緩緩落在身旁之人上。
公主雙手抱著膝蓋,臉埋得很深,小小一團縮在牆邊。她像是突然失去所有力氣,臉上故作輕鬆的面具都維持不住,露出全部疲憊、愧疚的溫軟底色。
她竟然這樣難過。
他竟讓她這樣難過。
佛子垂著眸,目光深不見底,自開始以來,第一次生出後悔的感覺,不是後悔動心,而是後悔……不該讓她難過。
蘊空抬手,攏住她的斗篷,動作輕得仿佛攏住她的心臟,「公主,這不是你的錯。生欲、動情、破戒,都是貧僧自己的選擇,若是有人該為此自責不安,只應該是貧僧自己。」
「況且,值得的。」他的聲音低啞下來,溫柔地近乎虔誠,「不如說,正是因為您,才讓貧僧覺得,之前做的所有事,全都值得。」
「……可是,」越浮玉咬著唇,緩緩抬頭。
「沒有可是,」冷淡的嗓音打斷她的話,蘊空抬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微蜷,似乎想拂去她的眼淚,最終只是攤開掌心,接住那滴晶瑩,佛子輕聲開口,「貧僧答應您,去走那條成聖之路。貧僧答應您,回京後不再……見您,貧僧什麼都答應。所以,不難過了,好不好。」
第62章 殊途
千秋子答應回京, 但不能馬上走,還要收拾行李、遣散僕役……零零碎碎的雜事很多,越浮玉自告奮勇表示可以幫忙, 可惜沒成功。
因為她被莊掌柜扣在客棧、修養身體。
在嶺南剿匪那半年, 她經常有上頓沒下頓, 而且底子好,幾頓沒吃, 身體完全能承受。但莊掌柜不這樣認為, 他聽說這件事之後, 臉一下就綠了,仿佛受到天大的驚嚇。
越浮玉難得心虛, 答應對方好好休息。結果就是,她和小產的陳婉一樣, 都被關在房間,一天三頓湯藥六頓食補。一頓不吃, 伺候的小丫鬟就會扒在門口,眼巴巴淚汪汪看著她, 無聲譴責。
越浮玉:「……」怕了怕了。
老老實實在房間裡呆了兩天,看完一沓話本,第三天晚上,越浮玉實在閒不住, 偷偷出去透氣。一開門,正好遇見送藥的丫鬟。
小丫鬟目光幽怨,「公主,這裡哪裡不好?您為何總想出去。」
語氣哀憐, 仿佛被渣男拋棄的妻子。越浮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一口將湯藥飲盡, 隨手拿起梳妝檯上的玉釵,簪在小丫鬟發間,摸摸她的頭,低聲開口,「沒什麼不好,只是太安靜了,本宮不習慣。」
小丫鬟覺得最近的公主格外溫柔,臉頰微紅,不解問道,「安靜點不好麼?」
越浮玉垂眸,眼神有瞬間的寂落。像是大雨澆熄火焰,光亮搖搖欲墜。她笑了下,聲音很輕,「沒什麼不好。」
只是,過於安靜,會讓她在每一個無法入睡的夜晚,無可避免地想起蘊空。
太疼,也太難捱。
小丫鬟不知她的心思,單純以為公主喜歡熱鬧,想了想,勸慰道,「明天商會就開了,會熱鬧一點。」
商會,類似廟會,每年春秋各一次,是萊州特色。
商會期間,各地商人都會趕來萊州,交換貨物傳遞消息,街上還會擺滿小攤,賣特色小吃或者其他小玩意。
申帝寄來的信,也提到這件事,讓她多玩兩天,不必急著回京,只是要注意安全。
說到信,小丫鬟捧起漆盤,「公主,有京城來的信。」
越浮玉劃開信封,看見將軍印,表情有點奇怪。
來這裡的路上,她發覺萊州天象有異,風特別大、雲朵的形狀也古怪,於是讓駕車的車夫回去,分別給父皇和舅舅寄了信。
申帝的回信三天前就到了,表示知道了這件事,已經派人處理。但鄭沈弦的信遲遲不來,讓她非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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