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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直接呆住了。
先生根本沒說過,這種情況該怎麼辦。讓公主進去?還是讓她離開,總不能真讓公主跪在門口吧。
就在他糾結萬分時,大門又從里側打開,一個年齡稍小的男孩走出來,對蘊空揮揮手,「師兄,老師讓您進去。」
至於其他,他沒說,意思很明顯,讓永照公主繼續跪著。
師弟熱切地望著他,蘊空卻仿佛沒聽見。他一步未動,冷淡的面容徹底沉下來,黑色僧服如同壓低的陰雲,壓抑沉凝,眼底情緒起伏,洶湧地像是海嘯。
小少年望著忽然冷漠的師兄,嘴巴長大,不自覺後退一步。越浮玉卻笑了,她輕而易舉就看懂佛子複雜情緒下的擔憂,不自覺放緩語氣,勾唇開口,「進去吧,這不算什麼。」
她真的不在意。
實際上,她也不明白,『下跪』這個動作為何與尊嚴有關。站著、跪著、蹲著、坐著,左右不過是一個姿勢,而且平心而論,站著比跪著更費體力。
不過,她倒是很贊成『膝下有黃金』這句話。如果下跪就能達成目的,那確實省下不少黃金。
——至少,她提前準備的數十幅畫聖的真跡,不用送出去了。
越浮玉還有心情開玩笑,蘊空卻不一樣,他站在廊下,漆黑瞳孔沉在陰影下,晦暗不明。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忽然,越浮玉明白了佛子的想法,她哭笑不得,「別,您千萬別跟本宮一起跪。」
她兩手拄著油紙傘,下巴搭在上面,嫵媚鳳眸輕輕揚起,眼底是調侃的光,「咱倆都跪在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本宮要帶你私奔、求先生成全呢。」
第57章 見面
蘊空還是獨自進了千秋子的府邸。
不僅因為公主堅持如此, 還因為,剛才中年男人鬧得有些大,巷口已經聚了幾人, 打量的目光來回在兩人間逡巡。
蘊空垂眸, 冷淡的目光從巷尾移到門口。
公主一身紅裙, 散落在微濕的街道,好像塵土中綻放的昳麗花朵, 她慵懶偏頭, 視線漫不經心從幾人身上划過, 眼底有幾分無奈,還有淺淺的不耐煩, 唯獨不見尷尬與狼狽。
她似乎永遠都是這樣,骨子裡的尊貴驕矜, 無論處於哪種境地,永遠高高在上。
可不狼狽, 不代表不在意。
蘊空想起她半開玩笑的話,眼神沉了沉。點點頭, 轉身進入府邸,剛推門開,就看見院子裡的千秋子。
老師坐在亭中,能看見大門的地方。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色長衫, 幾縷灰發掩在鬢角,望過來的眼神銳利依舊,不再像當年一般苦悶困頓。
困在濰縣十二年,時光不僅沒削去千秋子身上的銳氣, 還磨礪了他的心性。
千秋子沒提門外的事,而是指指棋盤, 聲音不容拒絕,「陪為師來一局。」
大門吱呀一聲合上,蘊空腳步頓了頓,沒有第一時間看向千秋子,而是轉頭,看向朱紅木門。
大門厚重,輕而易舉分割開兩個世界,蘊空半斂著眸,看不清神色,玄色身影像是密不透風的陰雲,許久後他回神,所有情緒都收斂,只剩平靜,點頭道,「好。」
棋能觀人。
輸第一局的時候,千秋子眼底閃過讚嘆。輸第二局的時候,千秋子陷入沉思。連輸三局,千秋子臉上的滿意被惱怒取代。
三盤棋下了一個時辰,千秋子裝模作樣的耐心告罄,他一把推開眼前的棋盤,哼唧一聲,「尊師重道,你都學到哪裡去了?」
能用尊師重道當藉口,公然讓弟子讓著他,這樣的老師只有千秋子一人。剛才請蘊空進門的小少年已經不忍直視地別開頭,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千秋子的『不要臉』。
蘊空也沒露出驚訝的神色,畢竟,當年的千秋子,就能抱著八歲的他大哭,用不拜師就不活的話威脅他,所以,入了佛門的蘊空才會有第二個師父。
擺正棋盤,佛子聲音平淡,「抱歉。」
口中說著抱歉,但表情淡然,沒有絲毫歉意。倒是千秋子盯著棋盤,片刻後,臉上的輕鬆愜意漸漸消失不見,嚴肅開口,「殺伐狠戾,還有幾分急躁。蘊空,你的棋藝退步了。」
蘊空的棋是千秋子教的,當年離京時,兩人輸贏參半。
如今十二年過去,蘊空百戰百勝,千秋子卻認為小弟子的棋藝退步,失去了當年的平和安定。
千秋子剛嚴肅一會兒,又馬上變成那副沒正行的樣子,他端著徒弟奉來的茶,故意開口,「你不會因為門外那個小公主遷怒為師吧?」
要想進府,都要通過考驗,這是規矩。十二年前就如此。
握住棋子的冷白手指頓了頓,片刻後,蘊空才將白子放入棋罐中,目光清冷,沒有答話。
雖然幾年未見,但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千秋子怎麼可能不了解,而且蘊空的情緒太過冷淡平靜,哪怕有絲毫起伏都顯得十分明顯。
千秋子逐漸瞪大眼睛,茶杯差點脫手,「不會吧,你還真因為這件事遷怒為師!」
收到小弟子的來信,千秋子根本沒放在心上。
皇族和白雲寺一直來往密切,法真方丈視長公主為半個女兒。因此,長公主的女兒知道蘊空是他的小弟子,不足為奇。讓蘊空寫一封舉薦信,更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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