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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 從前,她從不覺得寺廟有什麼, 可現在,她站在門口,就能感到一種由衷的平和與心安。
蘊空拴好馬車時,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黑夜中, 永照公主靜靜停在寺前,紅裙墨發隨著晚風飄揚,星光月色映出她艷麗的側顏,眼神灼亮, 像是安靜燃燒的火焰。
他看著她,也看著佛寺, 冷淡的目光在夜色中划過,紅色的舊牆與紅色的衣裙在眼底交替起伏,牽動著莫名的情緒。
黑眸晦暗,蘊空緩緩握緊佛珠。
他自己的佛珠已經還給佛祖,這串持珠,是他回白雲寺時,師父贈予他的。
持珠當心上,靜慮離妄念。師父說,若是心不靜,握住念珠便能靜心。
堅硬檀珠嵌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跡。蘊空冷淡垂眸,望向永照公主。
國子監離開之日算起,這串持珠,他已經握住五天,卻還是視線觸及她的那一瞬起,心跳驟起。
越浮玉回過神的時候,恰好撞上佛子的視線。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前面,站在台階上,視線垂落在她身上。
和很久之前一樣,他的目光仍然是冷淡疏離,可莫名的,又有些柔和。
就像黑夜淡漠無情,卻獨為她亮起一簇星光。
睫毛顫了顫,越浮玉提起裙擺,踏入佛寺。
跨過破舊的門檻時,她忽然想到,或許,帶來平和安心的不是廟宇,而是人。
……
伴隨著皎潔月光,兩人走進寺廟。
寺廟年久失修,大部分房間都倒塌了,唯有供著佛像的正堂還保存完整。十八尊羅漢立在三面,或喜或悲或哭或笑,俯視眾生。
來往借宿的旅人不少,正堂保留著很多生活的痕跡,借宿一夜不成問題,越浮玉拉開門,懶洋洋倚在門邊,等房間裡的潮氣散出去,餘光偶然瞥見,蘊空正在看她。
佛子沒開口,越浮玉卻莫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慵懶地挑了挑眉,「放心,這點苦本宮還能吃。」
蘊空沒說什麼,冷白指腹拈過佛珠,淡淡開口,「夜裡寒涼,毯子還在車廂里,麻煩公主取來。」
蘊空苦修,這個季節無論早晚,他都只穿一件單衣,倒是越浮玉夜裡會披上毯子,女孩的東西他不方便動,越浮玉點點頭,回馬車取毯子。
打開暗格時,還看到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是出門前,白櫻收拾的。越浮玉順手抓起來幾樣,想了想,又拿上舅舅送給她的劍,全都包在毯子里,一併抱進寺廟。
越浮玉的動作不算慢,可等她回來時,蘊空已經簡單打掃過佛堂,還收拾出一塊乾淨的角落,柔軟的稻草鋪在地上,眼前攏著一把樹枝,他劃亮火摺子,點燃篝火。
火光點亮的一瞬,映出他冷淡疏離的眉眼,竟和正堂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佛像有幾分相似,但也是他,點燃篝火後,還不忘點一炷安神香。
神明下凡,不過如此。
越浮玉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艷麗的眉尾高高揚起。做到這種程度,她再傻也能看出對方故意支走自己。
她蹲在佛子身邊,紅唇開合,很認真地表示,「蘊空,出門在外,咱倆就算『相依為命』了,不能什麼事都讓你自己做,本宮也可以。」
兩人距離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氣流,很柔,也很輕快。
蘊空早就發現,離開京城後,永照公主有哪裡不一樣了。她依舊會穿紅裙,身上卻沒有了枷鎖,就像現在,她毫無顧忌蹲在他旁邊,艷紅指尖隨意握住一根枝條,有一下沒一下戳他的手臂,聲音懶洋洋的,尾音拉長,像是鉤子。
「嗯,」他接過她手中的枝條,投入火堆中,平靜點頭,「貧僧沒有做所有事,您去拿毯子了,現在還幫忙生火。」
越浮玉望著自己空空的手指,再看向那根被火舌吞沒、不到手指長的小樹枝,紅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麼,可明滅火光映出的嫵媚眼眸,微微彎了一下。
……
一刻鐘後,所有東西都打理好。
越浮玉頂著生火的名義,幾乎沒做什麼,反應過來時,身下已經墊好毯子,披風也圍在肩上,手裡捧著熱茶,等待包子烤熟。
她慵懶倚在角落,鼻尖是安神香與食物混合的氣息,意外地不難聞,反而有種煙火氣。她放下茶杯,鳳眸微轉,看向一旁的佛子。
蘊空正在拜佛。
見廟拜佛,是僧人的規矩。
這會兒,他站在佛像前,脊背筆直,玄色僧衣筆直垂落,手指佛珠,黑眸半闔,口中低誦著什麼。
最近幾天,佛子每天在都在誦經,越浮玉已經習慣,她很快收回視線,倚在牆邊閉目養神,不知何時,天上又飄起細雨,雨聲滴滴答答落在屋檐,清脆動聽。
她很快昏昏欲睡,然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過去,越浮玉陡然睜眼。
藥效發作了。
但不是綺夢枝,而是她調養的寒藥。
為了緩解綺夢枝平日的藥性,太醫給她開了性寒的草藥,效果類似於仙草,只是更溫和,唯一的副作用是身體容易冷。
特別是這幾日,綺夢枝的藥效已經基本解除,寒藥的劑量卻沒減小,反而因為外出的緣故,湯藥被製成藥丸,加大了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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