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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真眼中笑意閃爍,「公主,您可明白,您和長公主為何要這樣做?」
鳳眸輕輕眨動,越浮玉思忖片刻,皺眉回道,「因為我們……實際上都相信神佛?」
法真搖頭,手中佛珠微微晃了一下,「恰恰相反,你們都不信神佛,只是心中有愧。每個人償還愧疚的方法不同,僧人用修行,你們用銀錢。」
法真終於說出今日的正題,「既然有愧,為何不答應小徒呢。他得正道解脫,您也能不再愧疚。」
一瞬間,越浮玉腦海中飄出一個詞——圖窮匕見。
然而,法真的目光太過寬容,與其說是責備,倒不如說教導。
越浮玉咬著蘋果,慢慢垂下眸,刻意迴避許久的問題終是在舌尖滾了一遍。
為什麼不答應蘊空?
特別是,他別無所求,只要和往常一樣。
若是以前,佛子想留下,別說只留下兩月,就是留下兩年,她也毫不在意。可現在……越浮玉嘆口氣。
她不知道,佛子留在她身邊,是否能拋棄塵欲。但她有種感覺,如果留下他,自己大概要墜入塵欲了。
他是神是佛。
她卻沉迷於他屬於人的一點溫度。
註定沒有結果。
小姑娘垂著頭,和當年的長公主幾乎一模一樣。同樣的前路坎坷,同樣的熱烈良善、赤子之心。
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孩子,法真撥動佛珠,忽然開口,「磕長頭不是老衲的懲罰,而是蘊空自己要求的。」
越浮玉驟然抬頭,眼睛大睜,嫵媚鳳眸凝出驚訝。
蘊空自己要磕長頭,只代表一件事,他的內心遠沒有表現出的平靜。
越浮玉驚訝於這個事實。
因為從最開始,佛子所行的每一步都沒有絲毫猶豫,那夜在山洞,步伐沉穩走向她;後來在公主府,毫無猶豫將她攬在懷裡。除去那晚他對她說出『貧僧對您有欲』,自始至終,他的眼神都很冷靜,哪怕在她陷入情焰之時,他也仿佛高高在上的君王,冷漠逡巡他的國土,信手拈來遊刃有餘。
越浮玉並非不介意。
她的介意隱秘又羞恥,永遠無法宣之於口。因為她不可能問對方,為什麼她深陷於此、他卻一直冷漠平靜;為什麼她猶豫懷疑愈陷愈深,他卻平淡地說出他想離欲。
情感上,她沒辦法答應他,因為不願意自己深陷其中;理智上,她也沒辦法拒絕他,因為她知道他是正確的。
理智與情感拉扯,幾乎要將她撕裂,好像一張拉滿的弓,在她心臟上左右牽扯,每一下都鮮血淋漓。
直到法真方丈告訴她,蘊空同樣不平靜。
心裡那點微妙的不平衡很快消散,越浮玉抵著太陽穴,紅裙在陽光下閃出艷麗的光,她垂眸開口,「您想讓我應下麼?」
「蘊空五歲來白雲寺,老衲親自帶大,這十五年來,如師亦如父。若問心中所想,老衲並不否認,期盼他早日離苦,修成正果,但是,」法真語調溫和,字字懇切,他話鋒一轉,「這是您的選擇,只取決於您。」
他寬和笑道,「您不必急著給出答案,可以想清楚再回答,蘊空大概願意一直等下去。」
指尖驟緊,越浮玉別過頭,沒有開口。
*
如法真方丈所說,越浮玉真的在思考,這一想,便是一個下午,直到晚上。
車被鄭沈弦駕走了,他派來的人也沒到。無處可去,她只能留在廣覺寺。
因為白雲寺方丈到來,兩寺交流,傍晚時有講經,所有僧人都可參加。
慧景聽聞永照公主來了,邀她一起聽經。
一個下午,足夠逛完廣覺寺所有地點,晚上山中無人,越浮玉又無事可做,只好應邀去聽講經。
講經的地方很大,她顧忌自己的性別,穿著白日的斗篷,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坐在最後面的蒲團上。
經文大多由梵文翻譯而來,即便經過翻譯,也晦澀難懂。越浮玉拄著下巴昏昏欲睡,就在睡著時,熟悉的熱意忽然上涌。
越浮玉驟然驚醒,指尖動了動,掐算日子,她驚訝發現,距離上次發作竟然已經過去三天。
這是第四次,按照太醫的推算,和上次的間隔恰好該是三天。
越浮玉掐著指尖,狠狠罵了一句。第三次那晚過去後,她直接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便匆匆趕來廣覺寺,昨晚又跪了一夜,晝夜顛倒,她竟然忘記今日便是第三天。
眼尾很快泛出薄紅,她深呼一口氣,拄著地面起身,踉蹌離開。
而正前方,蘊空若有所感,誦經聲驟停,忽然轉頭。
越浮玉跌跌撞撞走進院子,還沒走到門口,神色已經開始迷離,她扶著牆,眼前已經看不清,幾乎靠本能移動。
就在跌倒的瞬間,身體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
整個人騰空而起,越浮玉掙扎一瞬,意識到是蘊空,又很快安靜下來。
所有僧人都去聽經,寺廟中空無一人,蘊空抱著她大步向前,很快來到某個房間。
房間裡有淡淡的檀香與雪香,幾乎和蘊空身上的味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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