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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癟著嘴開口,聲音慵懶沙啞,還有一絲小小的委屈,「別提了。」
五天了,她就沒睡過一夜好覺。
五天前,她把莫名其妙發瘋的蘊空趕走時,心裡還不以為意。畢竟,世上沒什麼東西不能被取代,特別當她是公主,站在權利與金錢的頂峰,這件事就更容易了。
她以為自己很快能找到另一位僧人幫她治療失眠,甚至當天晚上,她就叫來蘊空的某個師弟、給自己念經,結果——
毫、無、用、處!
她嘗試過換其他和尚,也嘗試過換經文,但沒有一次起效。換了十幾位僧人後,她不得不承認一種可能——不是聽經治療失眠,而是聽蘊空念經治療失眠。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蘊空嗓音特殊,能發出不同頻率的音波,能把人催眠。
越浮玉懶洋洋直起身子,兩手拄著下巴,不太高興道,「我早該想到的!以前僧人來宮裡念經,父皇讓我一起聽,我只會越來越煩,唯獨那次聽破和尚念經,才很快睡著。」
破和尚——她給蘊空起的新外號。
又把茶水一飲而盡,鄭皇后隨手上下拋動茶杯,總結道,「所以,不是經書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
青花瓷茶杯在鄭皇后手中上下翻飛,時不時閃過一道冷光,越浮玉看著看著,竟然有點睡意,她半睜著眼睛道,「差不多吧。」
鄭皇后解開披風,搭在女兒身上,把眼前的頭髮別在她耳後,輕聲道,「浮玉,天底下最好解決的,就是人的問題。」
*
臨近正午,廣覺寺里的講經告一段落,僧人們用膳休息。
蘊空沒有動,他在補充整理上午的經文,便於師弟們查閱。僧人們三三兩兩從他身邊走過,談話聲偶爾落入耳畔。
「不愧是西域法師,佛法高深,我已經有所頓悟。」
「我有幾句沒聽懂,師兄可否解釋一番。」
還有些話比較隨意——
「今天中午吃什麼?廣覺寺是皇家佛寺,聽說伙食特別好。」
「你記下早上那段經了麼?可以念給永照公主聽。」
蘊空做事一項專心,從不三心二意,車馬鬧市亦能誦經念佛。但不知怎麼,這句話莫名進了心裡,他平靜抬頭,看向說話之人。
說話的是兩位僧人,一胖一瘦,剛剛開口的,正是其中的瘦僧人。
胖僧人聞言,憨厚一笑,「當然記下了。希望永照公主聽完此經,能早日解惑離苦。」
「是啊,」瘦僧人嘆氣,「公主出生入死,亦是渡天下人,希望儘快找到方法,治療至曉不眠之症。」
至曉不眠,失眠的另一種說法。
蘊空想起,師弟曾說過,自己誦經治好了公主無法入睡的毛病,而現在……
冷峻的眉峰壓成一道線,筆尖許久未動,在紙上留下一大片墨跡,蘊空垂眸看了片刻,收拾好東西,離開座位。
僧人吃飯的地方在一處,蘊空很快找到師兄師弟們,明悟已經替他打好飯,見他連忙招呼,「師弟!」
蘊空坐在眾人旁邊,開始用膳。如某位僧人說,廣覺寺的伙食的確很好,素肉、煎釀茄子、小蔥豆腐,主食是饅頭,還有一碗湯。
僧人講究食存五觀,吃飯時亦要時刻反思,但蘊空這頓飯卻有些食不知味。
用過膳,眾人返回殿前,師弟們正在探討早日聽到的經文,中途有什麼問題,全都自然而然轉向蘊空。
解決了師兄弟們的諸多疑惑,蘊空走向落在最後的明悟,平靜道,「師兄,我聽說永照公主有至曉不眠之症。」
「啊?啊!」明悟還沉浸在佛經中,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驚訝地看著師弟,發現對方目光冷靜淡然,沒什麼厭惡或者反感的情緒,仿佛只是隨口一提。
他遲疑回道,「確實如此。」
其實有關蘊空師弟和永照公主,他有很多問題。
特別是,前幾天公主突然傳來消息,皇上已經收回聖旨,不必蘊空法師誦經,其他大師亦可。
公主的說法是,蘊空法師佛法高深、最近還要忙於傳經,她不願影響對方。
但明悟私底下猜測,肯定是師弟因為不喜女子的緣故,拒絕了公主。
想起那位良善純稚、但命途格外坎坷的永照公主,明悟也心有不忍,他猶豫片刻,還是勸道,「公主的失眠之症一直沒好,似乎只有你誦經才有效,師兄知道你不喜接觸女子,但佛家普通眾生……」
勸到一半,明悟也說不出話。如果他和師弟有同樣的經歷,恐怕也沒辦法正常面對女子,可公主那裡……
實在是兩難。
說話時,兩人已經走回座位,蘊空坐在矮凳上,腰背挺直,眉目冷厲專注。他重新提起筆,可一直等明悟離開,也未曾落下一字。
*
陪鄭皇后用過午膳,越浮玉回公主府,她把披風還給對方,問道,「您和我一起走麼?正好順路。」
鄭皇后解開腰間佩劍,扔給侍衛,指著山下佛寺,「我一會兒下去看看。」
越浮玉挑眉,臉上止不住驚訝。
鄭皇后和她半斤八兩,兩人都不喜歡和尚或佛經。
母后連坤寧宮裡的小佛堂都沒去過幾次,若不是那裡是姑姑越長溪與姑父的定情之地,鄭皇后早就把佛堂拆了,修成一個更大的練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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