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蓮姨娘邊攏著鬢邊散亂的發絲,邊借著影綽的燭火去瞧銅鏡里姿容只堪稱的上清秀的自己。若論樣貌, 蘇氏可遠勝她許多,可若要論在床榻間的本事,蘇氏連給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許湛心裡早已厭了她, 蓮姨娘不得不為自己尋一條新的出路。
「走了才好, 松雲苑那邊就不得安生了。」蓮姨娘譏諷一笑, 因覷見了手邊妝奩盒裡擺著的金釵,便又道:「鄒鶯珠這個騷.浪蹄子,為了攀上二爺, 連我這兒也要使力。」
「姨娘可要幫她這個忙?」丫鬟問。
蓮姨娘側著身將金釵簪在了墨發之中,而後朝著銅鏡莞爾一笑道:五249〇8①92「自是要幫她的,這府里是越熱鬧越好。咱們這些做妾的人,等夫人平平安安地誕下嫡長子,往後還能有什麼指望呢?可不得拉幫結夥嗎?」
頃刻間,蓮心閣內便響起一陣女子捏著嗓子的嬌笑之聲。
丫鬟們起初只是在旁陪笑, 可見蓮姨娘痴笑著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尖利的笑聲飄入沉沉似水的夜色里,竟無端地透出幾分悚然來。
*
這兩日蘇婉寧胃口不佳, 只愛點青梅糕墊墊肚子。
綺夢因要躲著許湛的緣故, 白日裡只在寮房裡為蘇婉寧做針線,夜間更是乾脆躲進了小廚房, 和幾個燒火丫鬟睡在了大通鋪上。
今夜的晚膳蘇婉寧只用了兩塊,便擱下筷箸沒了胃口。
綺夢心裡擔憂, 從小廚房的門縫裡覷見外頭的庭院裡一片寂靜,只有濃厚的夜色灑落大地,沒有半點喧鬧的聲響,更沒有不速之客的身影。
她這才安了心,端著剛從蒸籠里取出來的青玉糕,便要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小廚房與正屋之間只相隔著一排朝東的廂屋,廊道走到底便能覷見正屋裡映出來的點點光亮。
綺夢擔心蘇婉寧食慾不佳後會傷了自己的身子,便變著花樣給她做糕點。這淋了梅醬的青玉糕最是酥軟好克化,夜裡用多了也不會積食。
她嘴角揚著笑,眼瞧著離正屋的光亮越來越近,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也漸漸地落了地。
綺夢想,她其實也不必這般杯弓蛇影。
許湛是個風流成性的混不吝、風月場裡的常勝將軍,見識過多少貌美妖嬈的嬌媚魁娘,只怕轉眼間就把她這個出身卑微的丫鬟扔在腦後了。
只要再等上半個月,夫人便會銷了她的賣身契。往後她就不再是奴才,清清白白地嫁給元寶為妻。
憶起那人的溫柔敦厚,綺夢的臉頰處便如騰雲偎霞般染起些嫣紅。
她懷著躍然的喜色走進正屋,被寒夜籠罩著的身子也觸及到了泛著暖意的正屋燭火,就在這一剎那。
明澄澄的燭火里卻走來個暗紅色繡金底長衫的男子。
來人有一雙涌動著冷厲的黑眸,此刻正如蟄伏在暗處的毒蛇吐信一般饒有興致地注視著綺夢,只是幾個眸色的交鋒,便仿佛要把綺夢拆吞入腹一般。
綺夢驟然被嚇得臉色慘白,手裡鬆了力,白玉碟盤上的青玉糕盡數砸在了地磚之上。
「二爺。」她顫顫巍巍地喚了一聲,嗓音薄弱如瀕死的小鳥,字字句句都裹滿了恐懼。
許湛勾唇一笑,嘴角揚起一抹戲謔:「起先我還不信,原來你真在躲我。」
綺夢猛地回過了身,立時彎下膝蓋跪了下去,並不住地磕頭道:「二爺明鑑,這些事與夫人沒有半分關係,都是奴婢自己躲懶,不願意去正屋當差。」
這點聲響驚醒了內寢里的蘇婉寧,她此時尚未顯懷,便披著墨狐皮大氅往外間走來。
她是如此聰慧的人,只瞧見了許湛跟前跪著落淚的綺夢,便知曉許湛這兩日的守株待兔有了成效。
蘇婉寧默默嘆息一聲,只怨怪著自己還不夠小心,沒有尋個更安全的地方藏起綺夢來。
「喲,我這賢惠的正妻也來了。」許湛回身,覷見被丫鬟攙扶著的蘇婉寧後,嘴角戲謔的笑意愈發深邃幾分。
蘇婉寧聽出了他話語裡的諷刺意味,卻是面色淡然地走到了許湛跟前,略福了福身後便道:「二爺,綺夢已許了人了。」
許是孕中不適的緣故,她是懶怠再與許湛動這些嘴皮子上的功夫,便直言不諱地說道。
可許湛既起了懷疑的心思,往昔不在意的事也被他納進了心間。
譬如蘇婉寧為何在與他說話時沒有半分妻子對丈夫的尊敬之意,又比如說他想收用綺夢,這一對主僕為何死咬著不肯鬆手?且綺夢這等出身低微的丫鬟,為何也敢對他避如蛇蠍?
思來想去,他也只能認定了是蘇婉寧瞧不起他。
「二爺。」蘇婉寧仍是面色不改地重複了一遍:「綺夢已許了禮哥兒身邊的小廝,婚事在即,您……」
「什麼狗屁婚事。」
許湛儼然是在竭力壓抑胸前內的怒意,可蘇婉寧的輕視實在是令他太過氣憤,他非克己復禮的君子,如何能克制住滔天洶湧的怒?
「不過是個破落戶家出身的婢女,爺瞧得上這賤婢,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竟還敢在這兒給我玩心眼子,你當我許湛是什麼?」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