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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二兩銀子。”

  二爺:“……”

  我想可能這個數讓二爺有些接受不了,剛要寬慰他說大爺已經去外面跑生意了,誰知道二爺忽然說:“夠了。”

  我:“?”

  二爺沒再多說,問我那些帽子一天能賣多少。

  我說:“五錢。”

  二爺英眉瞬間皺了起來,“賣多少?”

  我又說了一遍。他說:“明天你做好東西,先別去賣。”

  我不知道二爺要幹啥,但還是跟他點了點頭。

  說完了這些,二爺又吩咐我,把外面的糙墊子拿進來。

  我把糙墊子拿進屋,二爺讓我在地上鋪好。我一一照辦,做完之後二爺讓我出去。我去廚房洗碗,心裡覺得二爺今晚有些奇怪。

  洗完碗,出來院子的時候,我聽見二爺的屋裡有聲音。不過他沒傳喚,我也不能進去。我坐在屋邊上聽著,聽著裡面不時撲通撲通的。

  我忍啊忍,實在沒忍住,就扒著窗戶fèng看了一眼。

  這一眼給我嚇壞了。

  二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摔下去了,仰著躺在地上,好像是想要翻身。

  我什麼也顧不上了,連忙衝進屋,我進去的時候二爺好像嚇了一跳,在地上瞪著我。

  “誰讓你進來的!?”

  我說:“奴婢來伺候二爺。”

  “出去——!”

  我還猶豫著,二爺轉過臉不看我,“我叫你出去!”

  還是這暴脾氣,我轉身出門,在門口聽著屋裡亂七八糟的動靜。

  一直到深夜,屋裡終於傳來聲音。

  “猴子,進來。”

  我推開門。

  二爺渾身濕淋淋的,躺在糙墊子上。像是力氣全部用光了一樣,他有氣無力地跟我說:“扶我上去。”

  我把二爺抱上床,二爺還呼哧呼哧地穿著粗氣。

  我心裡隱隱約約也明白了二爺在做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對他小聲說:“二爺,你要想鍛鍊身子,還是叫奴婢幫你吧。一來多一個人幫襯練得快些,二來也免得磕磕碰碰,再傷著了。”

  我真是吃了豹子膽才敢開口說這些的,說完我就逼著眼睛等死。

  誰知二爺閉著眼睛,等氣喘勻了,低低地說了一句:“嗯。”

  我從二爺房裡出來,心想二爺今晚的確有些奇怪。

  第四章

  第二天,我聽二爺的話把花帽做好,然後放到一起。二爺在一堆花帽裡面挑挑揀揀,分了兩三堆,然後讓我把他抱上板車。

  我還想二爺經過昨天,可能不願意出門了呢。

  他讓我去城西的旻鵑閣,那是家賣胭脂首飾的店鋪。我們到了門口,二爺讓我進去叫掌柜的。掌柜的出來看見坐在板車裡的二爺,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打了招呼。

  二爺讓我去一邊坐著,然後自己跟掌柜談。

  我坐到一邊的樹根下,也聽不見他們在談什麼。那掌柜的拿起我做的花帽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過了快半個時辰了,我看見掌柜的招呼店小二把車上的花帽都拿進了店,然後自己也進去了。這時二爺才招呼我過去。

  “走吧,回去。”

  我不敢多問什麼,推著板車回家。

  回家後,二爺扔給我一個袋子,我接過來,裡面是幾塊碎銀。我驚訝地看著二爺,二爺說:“你賺來的。”

  這這這……

  二爺吩咐說:“以後三天交一次,一直到花期過去。挑白粉的桃花枝,再加些合歡花,莫要用柳條。”

  我連忙點頭,“是是。”

  主子就是主子。

  掙得多了,幹活少了,時間空閒了。

  現在二爺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鍛鍊身體。

  我怕他再磕碰,又扎了些糙墊,鋪在地上。二爺自從傷好了,就把褲子穿上了。為了方便,我把褲腿截去,fèng在了一起,正好夠二爺穿。

  二爺現在身體大不如前,連坐都困難。每天我扶著他的背,他自己練坐,一坐就是一上午。一開始時總是往右邊倒,後來二爺練得多了,漸漸地坐穩了。

  現在二爺不僅能坐了,還能雙手撐著地,往前動一動。

  我問二爺要不要工匠打個輪椅,二爺想了想,搖頭,說:“那東西行動太不方便。”

  “那……”

  二爺使勁揉了揉自己左邊的半截大腿,看了我一眼。

  我震驚地發現二爺的眼裡居然有些猶豫,我等了半天,他側過臉,低聲說:“你過來。”

  我已經站在你面前了,還怎麼過去?

  但主子的吩咐還是要聽的,我往前蹭了半步。二爺說:“你摸一下。”

  我:“?”

  二爺不耐煩道:“摸一下我的腿!”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伸出了手。

  他把自己的手拿開,我小心翼翼地碰上去。

  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腿,之前換藥的時候也碰過,還是光著的。現在這半截大腿穿在裁剪好的一小截褲腿里,我看著居然比之前光著的時候更緊張。

  二爺似乎也被我的態度感染了,他的臉有些紅——我感覺是被我氣的。

  我聽話地摸了上去。二爺的腿還是挺粗壯的,我一隻手包不住。手下是布料,布料裡面又有些坑坑窪窪。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還是二爺的腿在抖。

  “摸清楚沒。”

  我跟個傻子似的點了點頭。

  二爺說:“去木匠作坊,打個這麼粗的竹筒。”

  我:“這麼粗是……”

  二爺氣得臉色漲紅,“就是我腿這麼粗!”

  “啊啊,是。”我反應過來,又問:“那要多長的。”

  二爺沒點好臉色,隨手比劃了一下,“長了走得費事,兩掌長就行了。再打一副木拐。”

  我說:“也要短的?”

  “廢話!”

  我退下去辦事,木匠聽完我的要求,直接說在這等著。我以為要幾天後再取呢,人家師傅一臉鄙夷地看著我,“就這麼點活,兩下就好了。”

  最後我拿著成品出來,心想果然幾下就好了。

  不過這……我一邊走一邊看著手裡的東西,順便拿著拐杖比劃了一下,才到我腰這。我又看了看那個圓竹筒,心裡有些酸。

  我們二爺現在就這麼高了。

  拿回去後,二爺看著那幾樣東西看了好久。他神色平淡,我站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出。

  二爺說:“倒是快。”

  我馬上說:“木匠師傅很厲害!”

  二爺無言地看了我一眼,我把頭低下,乖乖閉嘴。

  我覺得,二爺心裡是難過的。他拿過竹筒套在自己腿上的動作很粗魯,別問我怎麼看出來的,我就是這麼覺得。

  我走過去,幫他一起套,他的手在抖,頭低著,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說:“二爺,你輕著點。”

  二爺手就頓在那不動了,剩下的活都是我做的。

  二爺下了地,雙腋拄著拐,長度剛剛好。

  也就是到我胸口的地方。

  他兩手撐著,身子一盪。

  然後啪嚓一下仰到地上了。

  我趕忙過去扶,二爺讓我靠邊,我就看著他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接著試。

  我都不知道,二爺現在起身已經這麼輕鬆了。

  那之後,二爺成天練著拄拐走,開始摔得渾身上下青一塊紫一塊,後來慢慢的,走得順暢多了,甚至能扔了左拐,只用一支拐走。

  當然了,練這麼多的後果就是那截大腿被磨得鮮血淋漓。

  每次上藥的時候二爺都疼得齜牙咧嘴。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二爺說少練一些吧,慢慢來。

  二爺搖頭,說:“每年這個時候,京里的茶商都要來杭州,到時候茶葉交易頻繁,跑商的機會多,我至少得趕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

  我沒敢說,二爺你都這樣了,還怎麼跑商。

  後來,二爺還真把路走明白了。

  京商來杭的時候,經常在西湖旁邊的一座茶樓里談生意,二爺有一陣就成天往那跑。叫一壺最便宜的龍井,泡成白開水了還賴著不走。

  店裡來往的都認識這是以前楊府的二公子,見他現在這副模樣,背地裡嚼爛了舌根子。有意無意地叫二爺聽見,二爺就當自己是聾子,大腿一紮,拄著拐棍,一邊哼曲一邊看外面風景。

  那天他進了茶樓,眼神一轉,看見最邊上一桌上有三個人,其中兩個正在下棋,他撐著拐走過去。

  到了桌邊,兩個人都看了過來,只有一個老的,一直盯著棋盤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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