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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趙筠元倚靠在軟枕上,就這樣平靜的看向他。
陳俞心頭卻起了一陣無名之火,他盯著趙筠元道:「看來皇后是因為失了孩子,悲痛之下在朕面前竟連半分分寸都沒了, 朕不應當在這時候來瞧你。」
說完這話, 已是一甩衣袖走了出去。
趙筠元看著他的背影, 腦中沒由來的想到四個字「惱羞成怒」。
即便陳俞並不承認, 可她心中依舊恍如明鏡, 她明明就是……說中了他的心思。
趙筠元躺在床塌上, 心頭升起了無邊悲涼來, 旁人倒也罷了, 為何偏偏是那賀宛?
她猶記得, 北岐的冬夜裡, 她與陳俞二人在一張單薄的被褥下互相取暖,陳俞心疼的將她那雙凍得通紅的手放入懷中捂著, 她仰頭看向陳俞, 清冷的月色下,她只能看清他漆黑眼眸中漫無邊際的恨意, 他道:「小滿,終有一日,我們所承受的苦楚,一分一毫,都會從賀宛身上討回來。」
趙筠元在他懷中沒有分毫遲疑的點了頭。
那時候,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苦,趙筠元在陳國時是嬌養在宮中的世家小姐,在北岐卻成了最低等的婢子,就連北岐宮中的宮人都可以隨便差使,便是如此,趙筠元也不曾有過抱怨,她知曉陳俞在北岐宮中的日子難過,便竭盡全力地護著他。
表面上她只是陳俞一人的婢子,只要將他照料好便成,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在賀宛的示意下,誰人都知他們二人在宮中是人人可欺的,所以只要尋了由頭便能隨便責罰,罰跪,挨打又或者是罰去浣衣局都是尋常之事,方才來到北岐的第一年,她那雙原本嬌嫩的手就已經粗糙得宛如老婦,如今回了陳國一年有餘,日日養著,卻再養不回來。
若只是這些也就罷了,可她還親眼見過賀宛與那些世家之人當眾將陳俞喚做「陳國賤種」,生生逼著他下跪磕頭,便是那獸籠,趙筠元與陳俞,也曾經進過……
可陳俞,卻還是動了心。
恍惚間,趙筠元好似明白了過來,原來她一直不曾順利攻略陳俞,所以系統並未出現,陳俞藏在心底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賀宛。
比起痛苦,此刻趙筠元心中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若是不能攻略陳俞,她便不能再回到現實世界,也就只能與陳俞賀宛這樣耗著,若是還有心攻略陳俞,對一個已經動了心的人,她當真還有機會嗎?
趙筠元渾渾噩噩的想著,卻怎麼都想不出個結果來。
如此鬧騰一番,春獵便就只能提前草草結束了。
至於春獵中發生的那些事兒,自然被陳俞壓了下去,只要他吩咐下去,便無人敢在這種時候亂嚼舌根。
而趙筠元回到宮中這幾日,底下人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特別是春容和玉嬌兩人,不僅在她的吃食方面費了不少心思,更是時時陪在她身邊與她說些趣事逗她開心。
趙筠元不想徒惹她們憂心,縱然心中鬱結難消,可在她們面前卻好似已經將那孩子之事放下。
就連孩子下葬之後,陳俞再來瞧她,趙筠元也並未再提及過那日之事,與他之前的相處也已是恢復如常。
陳俞大約是很滿意的,滿意她這樣識趣。
只是陳俞不知,趙筠元並非是識趣,只是還不曾想好到底該怎麼辦而已。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亦是還存在著希冀,以為陳俞不曾忘記過舊日對賀宛的仇恨,依舊恨著她對他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失去了孩子之後,趙筠元夜裡卻依舊睡得並不安生,有時夜半醒來,她總會下意識伸手摸向腹部,摸到一片平坦時,甚至心頭還止不住會有些慌亂,直至徹底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那孩子早已經不在。
更多的時候她卻都只是迷迷糊糊的睡著,昏暗的月色下,能恍惚間瞧見一道黑影坐在床邊,目光痴痴的望著睡得並不安生的她,偶爾的一聲嘆息也都是極輕極輕的,仿佛怕會驚擾了夢中人。
***
臨近五月,上京偶爾已經能覺察到悶熱的暑氣。
賀宛怕冷,卻也並不習慣這種陌生的燥熱。
她站在宣明殿的廊下,雖然有遮蓋的地方,可卻依舊有些難熬。
但卻也不敢偷懶,只能規規矩矩的守在那兒,最大膽的動作也不過是趁著文錦公公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往殿內瞧一眼。
陳俞對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
其實原本她也是不敢信的,畢竟這實在太荒唐,她曾經做了那樣多折辱陳俞的事,一次又一次的踐踏他,從不曾將他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賀宛記得,在北岐時,陳俞每一回在她的手底下受了折磨,總會用那雙陰鬱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她,好似恨極了她。
即便是那時候的她,看見這樣的一雙眸子,也會止不住有些不安,可很快,那些不安就轉變為惱火,讓她忍不住用更為極端的法子繼續折磨陳俞,想將他眼裡那些不甘盡數碾在腳下。
而後來,她每回夜裡再回想起陳俞那雙陰鬱的眸子,總會從夢中驚醒,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那段漫長的日子裡,陳俞於賀宛而言,是最恐怖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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