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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寒水,一盆盆沿著顱頂往下澆。
江拯剛剛疼暈過去,轉眼又被潑醒了,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霎認出了這間閻羅殿來,嚇得又半昏死過去,寧煙嶼命令率衛繼續潑了幾遍,江拯終於清醒了。
寧煙嶼的玄鐵劍已經從鞘中被掣出,寒光一點,閃過江拯打著抖的膝彎。
「我招,我招,殿下我招!」
只要能解除眼下的痛苦,江拯什麼都肯說。
寧煙嶼將劍刃還入鞘中,冷眼盯著江拯。
江拯顫顫地發著抖,汗水滲透了衣衫,整個人如同被泡在血與汗交織的鹽水裡,他戰慄著道:「師暄妍來我家中後,初始只是個和我女兒一般大的小孩兒,我能有什麼邪念,那不是禽獸麼,但她也不知道怎麼長的,越出落越漂亮,比小人見過的所有小娘子都漂亮,小人,小人的確是動了賊心,可是,小人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小人沒有得逞,師暄妍把小人的腦袋用硯台砸了一個坑,殿下不信你看。」
寧煙嶼視線上台,江拯的這具身體已經被師遠道用馬鞭抽打得體無完膚,但他說的不錯,在他的額角上方,的確有一塊肉質凹陷的痕跡,平時如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
師般般是個潑辣的小娘子,對他尚且不假辭色,更加看不上江拯,豈會束手就擒。
砸得好。
只是勁兒還不夠大,沒將江拯當場砸死,屬實是便宜他了。
江拯以為有了一線轉機,啞著聲音道:「小人是一時色.欲薰心,可是,可是這些年來,小人絕對沒有虐待過師暄妍,以前打她的都是韓氏那個賤人!殿下,您氣也出了,求您,饒過小人一條狗命,小人願意當牛做馬,日日給您祈福誦經……」
寧煙嶼冷笑。
「把薛表給孤叫來。」
這句話是命令身後的率衛。
稍後,薛表同樣頂著一腦門的汗珠,俯首在太子殿下面前。
寧煙嶼道:「去年大理寺收監被判處流刑的囚徒,何日上路。」
薛表叉手回話:「回太子殿下,後日即可上路,最遠流刑嶺南。」
寧煙嶼瞥眼江拯,江拯滾圓的渾濁老眼,震驚地看著商量他去處的兩人。
「小人不要流放,殿下饒命吶!小人這身子骨,吃不准在半路上就橫死了。」
寧煙嶼神色澹寧:「那更好了。」
「……」
江拯委屈地噙著淚花,一聲也不敢嘰了。
薛表疑惑:「不知殿下要流放江拯到哪兒去?」
寧煙嶼道:「以舅掠甥,觸犯律法,該除衣沉塘。孤近日殺生太多,不想手裡再添人命。」
江拯急忙點頭,不想添人命好啊,太子殿下大慈大悲,大仁大德!
「是的,是的啊,我沒動師暄妍的,小人最多只是動了邪念,我沒有犯律法,這不能算犯律法!」
寧煙嶼持劍一掃,劍在鞘中,威力更甚,一擊敲過江拯的一條腿髕骨,霎時,那骨頭便四分五裂,險些碎作了齏粉。
江拯已經嚎不出來了,啞著嗓子,痛苦得青筋暴漲浮露,蠟黃的老臉憋得紫紅。
「將這人,刺配流刑,發入嶺南挖渠。」寧煙嶼輕哂。
薛表立即想到,太子殿下看似仁德,留了江拯一命。
但且不說,以江拯這副破爛的身子骨能否平安抵達嶺南,就是抵達了嶺南,也要充作徭役苦力,工長對幹活拖沓的人,向來都是嚴刑拷打的,江拯斷了胳膊傷了腿,只怕日日都要挨上幾頓毒打。
嶺南那地界瘴毒環繞,外地人極易水土不服,他要日日挨打,新傷添舊傷,大抵也活不了太長了。
薛表拱手道:「臣立刻去辦。」
江拯的一雙大眼瞪得宛如銅鈴,喉嚨也哽住了,想了想自己被流放嶺南的餘生,終於一股血流往腦袋頂上竄,腦袋往頸側歪了過去,再度暈迷。
率衛熟練地端了水來潑,寧煙嶼道:「不必了,讓他暈著吧,說不定一覺醒來,人就在前往嶺南的路上了。」
率衛退下。
薛表再一次抹了抹腦門上的汗珠,心忖幸好得罪了太子的人不是自己。
要真按律法把江拯沉塘了,倒還給他痛快了,如此折磨,料想非常人所能領受。
*
師暄妍剛照料完柳姨娘回來。
上次寧恪拿來了許多契書,她細細地打理了一遍,這契書里有許多房契,譬如太子殿下在長安便有兩座私產,這行轅只是其中一處,另還有一間與君子小築規模差不多大小的別業。
師暄妍去觀察過,別業通風向陽,無論四季,光照都能充足,而且環境清幽,無車馬喧譁,適宜養病。
別業離行轅只有兩條街的距離,相隔不遠,師暄妍將柳姨娘安頓在別業之後,又餵她喝了些藥,回到行轅來,已是黃昏。
殘陽如血,鋪於行轅花池中,半池瑟瑟半池紅。
水中錦鱗游泳,激起玉珠四濺,一簇簇散落開去。
畫樓春早,一樹桃花笑。
師暄妍上湯泉房浸泡了片刻,算時辰,寧恪差不多要回了,她從湯泉房中出來,身上穿著梨花色纏枝葡萄銀線暗紋的寢衣,步行回寢居。
春光明滅,少女的裙擺漾在晚來霧氣之中,似神女飛揚的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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