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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沿著一徑石子路上去,到了臨水而建的閣樓里,此處境界開闊,登上涼亭,能望見四面春景,惠風和暢,搖動滿庭花影水影,吹面不寒。
彭女官為師暄妍沏茶,茶湯浮著淺淺的沫子,香氣四溢,師暄妍伸手接過,笑著言謝。
太子妃是自小養在洛陽江家的,許多習慣與長安人不同,太子特意交代過,不得用長安的繁文縟節過度要求於她,只要太子妃舒心即可。
彭女官道:「太子妃居住之所,是殿下往日的茶室,在主屋後,現在已經清理了出來,用作了寢居,這屋舍與殿下的書房挨著,殿下有時來行轅,方便與太子妃相見。」
彭女官是禁中的女官,是太子派來的,她一言一行,自是首先要替寧煙嶼考慮,師暄妍並無意見。
從君子小築來到這裡,如同自橫柯上蔽不見天日的密林,來到開滿鮮花的園圃中,有種景物曠然一新之感。
吃了茶水,一行人又往主屋去,長史為男子,便先行告退,由彭女官指引師暄妍入內。
屋內長有二十來步,寬十來步,地界開闊,其中陳設雅致,終年被茶香浸染,一時未散,彭女官並不知曉太子妃的喜好,只是遵照殿下的吩咐,細緻、妥帖地布置了一番。
湘簾掛珠,瓶觚煥彩,光線充足,看去明淨如新。
師暄妍邀請彭女官就座,彭女官又召來兩名女婢,為太子妃引薦:「這兩名宮女,是殿下親自挑選的,一個叫春纖,一個叫夏柔,都是可靠忠心之人,太子妃盡可以用。」
這個婢女一般大小,只有十四五的年紀,都生得眉目若畫,很是可愛。
師暄妍再一次道謝,這時,行轅傳來了通報的聲音,說是開國侯府上的江夫人來了,帶上了迢迢的車馬,來接二娘子回府。
彭女官做不了主,猶疑著望了望太子妃,這畢竟是太子妃家事,太子妃若是想回去,也自然是可以回去的。
但師暄妍只是笑了一下,別過了視線:「彭女官。我不想回去,您替我打發了吧。」
來報信的人為難著,猶豫又道:「太子妃,是江夫人,親自來了。」
生母來迎,若連一面都不見,只怕不大合適。
師暄妍沖彭女官柔柔笑道:「您是不是不方便?那好吧,我親自去說。」
彭女官是太子近前的得力助手,豈敢不從太子妃的命令,只是擔憂太子妃將江夫人打發之後又念在母女之情而失悔,太子妃這樣說,彭女官也就沒了顧忌,起身折腰行禮。
「太子妃少待。」
說罷,彭女官便帶著春纖,與報信的宮婢一同出了行轅。
江夫人大張旗鼓地前來迎接,也想過女兒至今難原諒她的阿耶,不肯輕易地與自己回去,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親自前來,師暄妍一面都不肯露。
非但如此,她不過派了兩個下人就來打發了。
江夫人拉長了臉色:「太子妃不讓我入內是何道理?我是她的母親。」
彭女官也不想把江夫人得罪了,以後成了挑唆母女關係的惡人,便把話說得還有轉圜的餘地:「太子妃身懷六甲,昨夜裡輾轉宮內外,屬實疲憊,今日才落了家裡,已經早早地睡下了,江夫人不妨改日再來。」
她說「家裡」,是把著行轅當作了家,一定是出自師暄妍的授意。
江夫人吃了一個閉門羹,心頭幾分窩火,但看天色已晚,想著今日也確實著急,便籠起袖口:「好。你同般般說一聲,我明日午時再來。若是她還一睡不醒,我就在行轅外等她到天黑。勞駕了。」
說罷,江夫人便領著浩浩蕩蕩的一伙人,轉身打道回府,煙塵漫捲,來時著急,去時更急。
江夫人眉眼間的不悅太過明顯,婚姻本是好事,可若因此而忤逆得罪了父母,好事也只怕成了災殃。
讓生身之母青天大白日地等在門外,而避之不見,若傳出去,有礙於太子妃聲名,彭女官太太子計,為太子妃計,思忖再三,送走江夫人後,照實向太子妃回了話。
師暄妍正坐在胡床上,向著南窗剝松子吃。
彭女官轉告之後,補了一句:「太子妃畢竟是出身於師家,倘或一再拒絕生母造訪,只怕會貽人口實,在婚前便得一些流言蜚語,也累及殿下。」
師暄妍只是的確折騰了一天一夜,乏累了,實在不願見到他們的嘴臉。
師家如今態度轉變,不是有心悔改,真的覺著自己錯了,也不是因為可憐她、信任她,而只不過是,她即將嫁的夫君,是東宮太子。僅此而已。
因為夫君是太子,所以什麼婚前有孕,什麼輕浮浪蕩,什麼不孝不潔,便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豈不荒唐。
「彭女官,我知曉了。」
師暄妍笑靨溫軟。
「明日我定親自大禮相迎。」
太子妃是肯聽勸的,一聽說關係太子殿下,即刻便轉口了,彭女官也深感欣慰。
夕陽漸沉,師暄妍早早地沐浴,換上了梨花色對襟廣袖的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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