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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得見?
他夜能視物?
也就是說,從洛陽的夜晚,那今夜的馬車之中,一直以來他都看得見!
而她方才,當著他的面兒脫掉了貼身的小衣,重新系上之時,他在一旁不動聲色,一覽無餘……
第35章
少女的唇瓣於黑夜裡無聲地顫抖, 車窗外月色無垠,流瀉在她靜好的面容上。
望向他時, 滿目怨恨。
寧煙嶼極力壓著唇角的笑意,自腰間的蹀躞上摸出火石,重新引燃了車中被她吹滅的燈燭。
火光明熾,在晚風徐徐地吹動間,左搖右曳,翩然起舞。
盛大的燈光撞入師暄妍的明眸,她終於看清了周遭,也看清了那個男人促狹的嘴臉, 心下實在氣恨難平,將他挽住自己腰窩的臂膀奮力推了下去,便再不顧他,一低頭, 匆匆鑽出車廂,跳下了車轅。
寧煙嶼從身後跟來,長腿邁下馬車。
太子殿下身著交領廣袖及地蟒袍, 姿儀英美, 風華無雙, 望之身量修長, 如亭亭山上春松。
師暄妍多看了一眼,便及時收回了目光。
寧煙嶼接過率府隨從遞來的長柄宮燈,自己拎在手中, 重新挽住她的腰身:「孤要入宮。」
左右兩側莫敢違背, 列陣森嚴地開出一條蹕道來, 迎儲君殿下回宮。
陣仗聲勢浩大,師暄妍的心砰砰地跳, 仰目,身旁的男子泰然自若,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黑夜中被宮燈映亮的下頜線和英挺的鼻樑,對於旁人的俯首臣服,太子殿下早已習以為常。
而對師暄妍,卻猶如隔世。
師暄妍幾乎是被他帶動著,亦步亦趨地往裡走,越過一道高達長許的垂拱門,便入禁中。
上次入宮,是鄭貴妃遣車駕來接,走的是小偏門,入目景致,多為御苑宮景,盆栽花樹錯落生香,這一次走的卻是宮禁正門,這一條遠遠的漢白玉宮磚步道遙遙伸向遠處。
恢弘萬方的主殿,被千萬盞輝煌的宮燈簇擁著,拱向天穹之下的無邊深夜。
主殿兩側又有宮室,豐麗而博敞,軒壯而華貴,參差轇轕,上干雲霄。
「莫緊張。」
他看出師暄妍的拘謹不適,手臂略收緊一些,安慰著懷中惴惴發抖的少女。
「我阿耶他……」
寧煙嶼忽地抿了嘴唇。
只是眼底划過了一絲笑意。
無需贅言,她見了便知道了。
師暄妍被他突然中止的一句話,弄得愈發緊張,等到她側眸來看那個男子時,他好整以暇地朝前拎著宮燈,姿態清閒,好似見死不救,師暄妍氣餒地想著,等會兒,休想指望她開一句口。
她只管當個啞巴,反正,這爛攤子都是太子一個人惹出來的。
就算是皇帝不喜,她也沒辦法,她又不想做他的太子妃。
她就不拒絕、不反對、不配合,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往那殿中,似塊木樁樣兒地杵著,不幫一句腔,讓他一個人絞盡腦汁應付去,與她無關。
太極宮中,龍涎香燃盡,淡淡的煙氣縈繞,還未到子時,聖人身體乏累了,將將打了個盹兒。
此刻正眯著龍目,靠在軟榻上歇憩。
模模糊糊地,身體竟不受控制地飄回了湯泉宮。
氤氳熱泉,汩汩地冒著泡兒,池水之上白霧夭裊,一身著貢緞丹鳳朝陽錦衣的年輕女子,徐徐向他走來。
「皇后……」
許久未能入夢的愛妻,今夜竟入得夢中,雪膚花貌參差如昨,與記憶里刻畫的模樣並無多大改變,聖人凝視著那張可親可敬,充滿了憂愁的芙蓉花面,情難自禁地迎上去。
一步,一步,他走入水霧深處,得以與皇后相擁。
夢中的觸覺亦是真實到可怕,聖人抱緊了自己的結髮愛妻,望著池水面上映出的老態龍鍾、神情萎靡蒼涼的自己,又看到烏髮雪膚、容色傾國的皇后,心裡更加哀傷。
「皇后,一別多年,今夜你終於又肯入朕夢中……」
懷中仍舊身姿綽約、顏如舜華的髮妻,卻將他推開。
在聖人的錯愕驚異中,她妙目橫波看過來,眸光充滿了幽怨與責備:「陛下,臣妾請求你好生看顧孩兒,你做到了麼?」
聖人急忙道:「朕做到了,朕一心為了咱們的老大,朕巴不得,早些就下來陪你,把這皇位傳給他。」
可水汽之中,分明近在咫尺,皇后的容顏依舊模糊了,自那片無論聖人伸出手來怎麼撥也拂之不去的水霧裡,傳來皇后幽冷嘲諷的聲音:「是麼,那為何吾兒年過弱冠,尚無妻室,孤單一人?寧庶安,你對得起我的囑託麼?」
聖人挨了數落,可心裡實在委屈:「不是朕不肯啊,是咱兒子眼高於頂。」
「藉口。」
輕聲的一道叱責,讓聖人簡直無地自容,他萬分委屈地為自己辯解:「是真。兒子常與長信侯姓崔那小子、東宮洗馬、太子詹事、十率府來往,朕好幾次想問他,是不是有龍陽之癖,可又怕兒子真的承認了他好男風,朕實在下不來台,總不能真的照他的心意,給他募些男寵。」
水霧裡卻沒了聲音,皇后的芳容自那片淋漓的水汽之中消弭了蹤跡,聖人一抬頭,只見四下里霧色瀰漫,哪裡還有自己的愛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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