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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眾芳園一敘之後,齊宣大長公主再不提此事,並非是對師暄妍有了不滿,而是洛家出了洛神瑛這等不孝之徒,齊宣大長公主暫無暇處置其他,先將洛神瑛押回河東發落了。
這一路行來,途徑長安最繁華熱鬧的街衢,師二娘子目不斜視,無論車停車往,她都譬若一根針,穩當地扎在那兒,這正是禁中女眷的素養,在師二娘子身上體現得是淋漓盡致。
因此靜嚴看橫豎看,這師二娘子都堪為襄王側妃。身子弱些也無妨,側妃總是不該在正室入門之前就懷上子嗣的,遲上幾年正好。
入了宮門,師暄妍隨靜嚴走小門,一路行至仙都宮。
「仙都宮與湯泉宮為東西二宮,元後所居湯泉宮,已被聖人封存,即便是將來太子登基後立後,新皇后也要居仙都宮。」
這就是在說,鄭貴妃地位尊崇,比同皇后,讓師暄妍掂量著點兒,莫在貴妃面前胡言亂語,要考慮後果。
師暄妍將手指籠在襟袖之中,微微頷首,道:「有勞內貴人指點。」
靜嚴又道:「師二娘子是玲瓏人物,既能得長公主青眼,想必這些東西也不用我多教,我雖是貴妃身側女官,但在師二娘子面前,也只是奴婢而已,不敢妄言。」
內宮中女官亦有食俸,屬於官身,她怎會在師暄妍前稱奴婢。
師暄妍指尖微顫,直覺,鄭貴妃尋了自己來,只怕還是與襄王殿下有關。
*
崔靜訓從故紙堆中,見到太子殿下那雙熬得彤紅的長目,也是吃了一驚。
衣冠楚楚的殿下,今日卻穿了一身被雨潤濕的泛著潮味的翠虬盤蛟紋衣袍,筆桿按在宣紙上,落下了慘不忍睹的一團濃墨。
壞了,這還是那位妙筆生花、書畫雙絕的太子殿下麼?
仔細看了去,長信侯依稀仿佛、並不那麼肯定地辨認出來,這宣紙上留了一個字。
似是一個「般」字。
但這個「般」字還有最後兩筆未能成形,倒像是寫到一半被主人意識到了什麼,倉促之間塗抹所致。除此之外,長信侯也想不到別的解釋了。
「太子殿下,臣今日是來尋你出城打獵的,不過看情況,恐怕是去不了了。」
他將案上的銅鏡撥了撥,正對向寧煙嶼。
寧煙嶼凝目往鏡中一瞧,自己的發冠竟有些狼狽,失了往日儀容,他皺眉道:「孤即刻更衣,稍等片刻。」
「啪」的一聲,那面銅鏡被太子殿下一掌摁在了桌面上。
險些便被拍得支離破碎。
那面銅鏡上鑲嵌的精晶玻璃可是西域進貢之物,珍貴異常,崔靜訓一直想弄一塊都弄不到。
見寧煙嶼果真要去,他一下笑開,露出四顆雪白的牙齒:「臣方才進宮之時,瞥見一輛馬車,自小偏門前停下,車中之人,往貴妃的仙都宮去了。」
鄭貴妃喜好結交京中命婦,通過婦人拿捏她們丈夫的把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動作,但也不足為奇。
寧煙嶼將塗壞的宣紙揉成一團,不以為意,打算出京郊去騎馬,只當出一口胸中的鬱氣。
他自會忘了那個不識好歹的小娘子,不用任何人催促,三兩日的功夫,便能忘了她。
崔靜訓含著笑意凝視太子殿下欲蓋彌彰地「毀屍滅跡」,只淡淡忖道,這紙上的字,多半就是那位小娘子的名諱了。
於是他瞭然笑道:「可車上之人,是師家二娘子,殿下還有心情與臣去打獵麼?」
語未竟,那獒紋椅上的男人便似臀下著火般彈起來,那一瞬似是要長腿一步跨出東宮去。
崔靜訓含著若有所思的深意的目光凝著他,不過瞬息,殿下扯著眉峰,忽急剎住了動作。
「與孤無關。」
長信侯便眼睜睜地看著殿下又坐回了他的長椅,方才頹靡不振的郁色被一掃而空,軒眉下兩隻凌厲清冷的眼眸,燃燒著兩簇熱烈的怒火,極其生動,極其……怎說呢,少年氣。
那是自小沉靜孤僻的太子殿下身上,很少見過的一股生氣。
說到底,他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罷了,又是情竇初開的,少不得要經歷一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苦惱。
這天下好事,多有好磨,若唾手可得,還有什麼珍貴可言。
殿下這張嘴就是削下來混進一盤醬鴨嘴裡,也能以假亂真。長信侯心想。
第29章
放鷹台這一帶馬草豐茂, 正是萬物復甦的時節,抽節的草葉綠綠絨絨, 將將蓋住泥面,葉尖上沾著粒粒水珠,馬蹄踏上去,猶如踏在西域供奉的氈毯,分外舒適。
崔靜訓已經看不出太子殿下的心思了,兩匹快馬跑了一轉,崔靜訓催馬停駐,將上半身向太子殿下靠了一些近來:「師二娘子——」
才起了一個頭, 話沒有說完,遠遠地忽聽到一個響亮清甜的叫聲:「皇兄!」
長信侯驚呆了,回頭一看,只見襄王殿下騎著他那頭憨態可掬的小毛驢正在太陽底下揮舞著大臂, 笑容堪比一朵盛開的葵。
太子殿下不是最厭惡襄王殿下那個「麻煩精」麼?
脆甜的「皇兄」由遠及近而來,襄王殿下胯.下那頭小毛驢神氣在在地邁著小短腿,馱著寧懌飛奔到面前, 等從毛驢上下來, 襄王殿下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他一步跳到寧煙嶼的馬前, 神情顯得異常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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