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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眼底的詫異,壓根不似作偽,蟬鬢左右端看,沒有看出半分偽裝,心底里也十分納罕,難道果真是家主所料有誤?
蟬鬢回道:「封家的郎君是奉了太子之命,巡視涇河去了。」
太子之命。
師暄妍心下默念了這四字,怎會如此巧合?
蟬鬢道:「娘子怎會突然關心,封郎君?」
師暄妍扣著茶盞的手指,骨節幾分發白,然而師暄妍掩藏得極好,並沒有泄露此刻內心翻湧的情緒。
她言笑晏晏回:「封郎君是長安翹楚,看來,也是原先家主為江娘子相中的乘龍快婿了?可惜被齊宣大長公主捷足先登了,實不相瞞,我心裡竟還有幾分快活。」
這二娘子,如今是毫不掩飾她對侯府的厭憎,蟬鬢直蹙眉,但想到家主在祠堂里責打她的模樣,蟬鬢也說不出話來,這父女的矛盾,早已是不可調和。
二娘子自甘墮落,損礙了侯府聲譽,祠堂受罰,被扔到君子小築之後,早已沒了那份體面,以後也是做不得侯府嫡娘子的了。
現在顧府醫還時常過來為二娘子看診,只不過是怕來日下胎之時一屍兩命,所以用些溫補的藥材滋養著。
但家主,已經在和夫人商量著下胎的日子了,侯府是決計容不下來歷不明的野種的。
蟬鬢心裡也覺著此事錯在二娘子,然而看她自小流離在外多年的遭遇,也不免有幾分扼腕,心下實在不忍,讓家主就這樣加害了親生女兒,所以師暄妍那大逆不道的話,她不敢傳給家主,令侯府知曉。
蟬鬢將燈留給了師暄妍,離開了寢房。
風吹著冷雨,雨線密密麻麻,落在地面濺起水花,如麻癲病人的臉。
房檐下宮燈曼曳,紗簾清影幢幢,師暄妍將寢屋門關上,折身回來。
不知何時那男人已經從床榻之下鑽出來了,將身坐在簾帷後的拔步床上。
師暄妍咽喉微微發緊,她加快了幾分腳步,走過去。
一面走,一面從自己蓬鬆的髮髻之中,抽出了挽發的木簪,烏木簪松落,如瀑的鴉發隨之散下,披於軟腰之後。
那根烏木簪是特製的,將上面鑲嵌的覆雪綠梅樣的松綠翡翠往下推,自簪頭下便伸出兩寸長的尖刃。
銀光凜凜,薄而鋒利,見血封喉。
這根簪子是師暄妍離開折葵別院,回到洛陽江家之前,特地找當地的鐵匠鑄的一支,用來防身。
本來,是為了對付圖謀不軌的江拯。
而今簪身所對之處,卻是簾幔之內的男人。
真是可笑。
她以為與之相識,已經相熟,然而到了今晚她才發現,她原來竟從未能真正認識他。
「你騙我,你不是封墨。」
少女警覺地握著簪身,掌心肌膚與烏木相貼,滲出細密的冷汗。
清眸撲閃,藏著深深的懼意,然而她一步一步走來,簪身的尖刃,向他抵得愈來愈近。
寧煙嶼撥開簾幔,露出略皺眉梢的清俊容顏:「師二娘子,你要殺我?」
師暄妍握著簪身的素手在輕細地發著抖:「你騙我究竟目的何在?」
她自詡,雖占了這個侯府嫡女的名頭,可她的地位實則連江晚芙也遠遠不如,他騙她,又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圖財是沒有的。
圖權更是緣木求魚。
唯獨幾分顏色尚好,還能拿得出手。
莫非,他就是單純地貪圖她的美色?
這些日子以來,他屢屢糾纏,日漸放肆。
如今更是堂而皇之,如入無人之境地,睡在她的臥榻之側,然而這個男人,就連身份都是虛構的。
寧煙嶼心下幾分無奈:「師般般,我從未說過,我是封墨。是你以為我是。我不過是並不曾否認。」
離宮相會的夜晚,她喚他「封墨」,他不過是沒有否認。
他說:「你真是聰明。」
用那種看聰明人的目光,微微含著笑意,誇讚她。
他還敢說,這不是一種變相的承認?他分明就是包藏禍心!
師暄妍勃然大怒:「你還敢狡辯!」
她將烏木簪刺出,直抵他胸前。
「你若再不說,我就喚人,把你這個逆賊拿下。我想開國侯府,大抵不會放過你這麼個勾引娘子的淫賊。往昔我是為了護你,但現在可不會了,你還不老實承認!」
敢明目張膽得罪開國侯的,在長安雖然不少,但也絕對算不上多。
即便是門第旗鼓相當,也要三分考量。
誰知,這男人聽了她的話,不但沒有半分畏懼,反而淡淡一哂。
他竟然在嘲笑她!
師暄妍氣急敗壞,烏木簪又抵進了幾分。
幾乎便要觸到他的前襟,目下,已與他胸口的墨線夔紋相距不過半寸的距離。
小娘子就是發了狠,也是心善不敢下黑手的。
寧煙嶼坐在她香閨的拔步床上,姿態閒閒,淡淡道:「師般般,你阿耶動不了我一根手指。我早說過,你可以盡情信任我,投靠我,我會幫你。你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你要不要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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