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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暄妍一點也不避著他的打量,唇瓣輕扯,露出一抹嘲弄地笑意。
「可我本來也不打算好活啊。」
既,都是爛泥,那便不如,一起墮阿鼻地獄吧。
寧煙嶼視線頓在少女此刻毫無隱藏,含著無比清晰的厭世恨意的明眸上。
他此刻方知,她內心那些不安和對世間的抗拒,從何而來。
洛陽她棄他而去之後,寧煙嶼便先入為主地認定,這個女人滿口謊言,至於她所說的,在舅家曾遭受虐待之事,也定是子虛烏有的杜撰,哄騙他的說辭,她就是個滿口謊話的小騙子。若再相信她一個字,他「恪」字不如倒過來寫。
是他疏忽了,未曾去調查過,這個在洛陽江家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騙子」,她從前是活得多不容易。
怪不得,他對封墨同樣的經歷,用上了「顛沛流離」四字。
只是封墨與她不同,完全不同。
他與封墨相識,了解頗深之後,便也把認知遷移而來,認定她的處境與封墨相仿。原來是大錯特錯。
「我現在攥著侯府的把柄,他們不敢真的動我的,惹急了,大家都別活。」
她快意地眨著眸子,輕哼著,如得逞般笑道。
「其實我本是想先和襄王殿下定親,再把這事說開,給他們全部安上一個欺君之罪。」
她說著這樣可怕的話,袒露出自己如此邪惡的一面,她以為,身上的男人自會感到害怕,對她退避三舍的。
可他並未離去,只是居高俯瞰著她的烏眸,低聲道:「那為什麼不呢。」
他的嗓音里有他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縱容和憐意。
師暄妍躺在他臂肘所支撐的一方天地之中,抬起眼瞼,輕輕勾了下紅唇。
「我見到你以後,突然想道,罷了。」
他輕輕挑眉。
卻聽她道:「你們都是這樣的天之驕子,本該有大好人生的,我和江家、師家這點腌臢事,著實犯不著污了你們的衣衫。」
「所以,」他知道,她又要把他往外推了,「封墨。你如今知道我是怎樣一人了,你還會想著來幫我,和我時常見面麼?」
那雙烏眸,似閃著積雪般的亮色,柔軟得不可思議。
瞳眸之中的笑意漾啊漾,卻始終印不到心底去。
「其實你說的一點都不錯,我是一個小騙子,從頭到尾,騙了很多人。可是我不想再騙你了。因為我對不起你。」
「封墨。你可以盡情地恨我。無所謂,我這輩子,從來沒打算好活,我會和他們一起爛了,絕不來打擾你……」
第22章
如她這般的人, 實在該在爛泥里化了。
可她不甘心,她一定要, 讓那些辜負她、背叛她、欺騙她、禍害她的人,全都不快活。
就是下了地獄,也要在死前,好好地噁心他們一把。
這一輩子,她都要每個月忍受生不如死的折磨,憑什麼他們卻在燈火里簇擁歡笑,他們就該淹沒在別人的唾沫星里,抬不起頭, 過不安生。
「師般般,我原以為你是個小騙子,」他凝視著身下女孩兒的軟眸,低聲道, 「原來,只是個小笨蛋。是我高估你了。」
她把自己折騰得夠嗆,聽說, 還在祠堂里被開國侯請了家法, 被師遠道一氣之下扭送君子小築, 名為養病, 實為軟禁地看管起來。
原本照她所言,先與襄王定親成事,再把懷孕的假消息公之於眾, 的確有可能辦開國侯府一個欺君的重罪, 屆時便不止是名聲掃地那麼簡單。
然而這個小娘子, 到底是良善。
一時之仁,對她便可能是轉身地獄。
真的只是因為, 見到了他麼。
那顆淚珠仍然停在師暄妍的眼窩處,如玻璃,映著清澄的月光,煥發出柔軟的光澤。
寧煙嶼垂下面容,薄唇掠過少女戰慄的芳容,吮在她的臉頰一側。
極輕極輕的觸感,像是羽毛的尖端擦過肌膚,卻喚起她的戰慄。
師暄妍試圖調整身體,扭過身子去,拒絕他的親近。
她實在不該這樣的,她已經拒絕了他一次又一次了,也把自己最醜陋、最不堪的一面展示給他瞧了,他應該害怕的。
可他還是沒有離開。
師暄妍的心像是起了霧,淋淋漓漓的。
過了片刻,仿佛連自己也忘了,她要拒絕這個男人。
封墨。
同經天涯淪落,他本可以,還有大好人生,為什麼要為她這麼一朵已經註定會淹沒在春泥之中的殘花滯留。
簾帷的氣息停止了流動,一隻大掌,將簾幔自金鉤之上扯落,金鉤迸開墜地,滾入遠處。
寬大柔軟的簾幔無風而曳,籠罩住周遭,遮蔽了月光,也調暗了師暄妍眼前最後一縷光線,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種黑暗讓她無所適從,幾度屈膝欲離,卻被男人大掌扣住髕骨,制止了回去。
他稍加施力,師暄妍便抗拒不得。
他的唇,自她眼窩之處,滑落至她唇角。
扣關延敵,引蛇出洞。
直至她因呼吸不暢而城門開啟,男人趁勢而上,吻住了她戰慄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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