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頁
民間更有無數白衣學子聯合上書,願朝廷赦免魯仲,想來若是攝皇帝當真處死了魯仲,恐怕讓天下白衣學子寒心,那麼攝皇帝之前所做的一切,包括開恩科籠絡讀書人的舉動,全都付之東流了。
京城之中暗流涌動,時至今日,魯仲血諫已經不再是單純事關他自己了,而是在事上,有兩股看不見的勢力再相互角逐,其一是白衣出身的書生們,他們雖然出身微末,人數卻多,若不平息事態,恐怕要釀成大禍。其二是一手遮天的攝皇帝,他所在乎的,是不容任何人挑戰的絕對權威和權力。
這是一場看不見的角逐,孰輕孰重,所有人一目了然。
姬澄明去大理寺的監牢里,看過魯仲幾次,但他受嚴刑拷打逼問,失血過多,一直昏迷著。姬澄明憂心,如此下去,恐怕魯仲撐不過三天了。
「姬大人,是否將魯仲喚醒?」他的副手問道,大理寺有的是辦法,讓一個昏迷的人立刻甦醒過來。
「不必,我需要先梳理這個案件,有個頭緒,才好進行審問。」
「雖說如此,但上頭催促得緊,咱們得趕快審問才是——」
那副手突然不說話了,他從姬澄明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片冰涼之意,他這個新上司,表面溫文爾雅,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讓人如沐春風,可是剛剛稍不露出的殺意,讓他膽戰心驚。
……
姬澄明看著案卷,也是一籌莫展。
若是單單是魯仲一人血諫,此事還有迴旋餘地。
魯仲人微言輕,況且是出了名的「夯貨」,若只是他一人上諫,顏巽離不會放在眼中的,只是會將他打入大牢、嚴加審問而已。
但情勢卻急轉直下,許義山一心想要救魯仲,便聯合朝中清流大臣聯合上書請願,殊不知,此舉卻是火上澆油,將局勢置於不可挽回的地步。
顏巽離最忌憚的,便是結黨營私,若是今日他在此案讓步了,無疑是昭告天下,他的權威,是可以被挑戰的。
這是顏巽離最不能容忍,也是絕不會讓他人染指的權力。
他明白顏巽離的心思,如今到了這番田地,魯仲是一定被判為死罪。
此案交由他來主審,顏巽離是為了檢驗自己的忠心。只有他將魯仲做成死罪,才能真正地獲得顏巽離的信任。
只有獲得顏巽離的信任,那麼他的計劃,才能進一步實施,才能完成五姥姥交代的事情,才能潛伏在朝中,靜候軒轅瑛的到來。
魯仲,不得不死。
姬澄明的眸光,微微顫抖了一下。
其實,他很理解顏巽離。有時候,他忍不住設想,若是自己在他那個位置,會怎麼做?
或許,會比他做的更為果斷,也更為決絕。
不過,此時此刻,他卻陷入了猶豫之中。
……
他本不該猶豫的。
五姥姥以性命作局,葬身火海,將聖主一位,傳授於他。而他自己,死裡逃生,千辛萬苦地來到京城,甚至用了「蛻」,只換來不到一年的時間,不就是為了今天這一步棋嗎?
唯有毀滅,才能帶來新生。
只有他充當一把沾了血的刀,幫助顏巽離剷除所有的障礙,顏巽離才會一路狂奔,將這個國家帶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巫覡族的血債,才能償還。
這,就是他選擇的道。
只不過,這一切的代價,是魯仲的性命。
他心中煩亂,猶豫不決,閉上眼睛,似乎看到了魯仲那一夜坐在那裡,回過頭對著他說道,「澄明兄,你不是也在用你的方式,踐行著你心中的道義嗎?
他猛地睜開眼睛,幡然醒悟,原來,魯仲一開始就全都知道了。
那夜,魯仲到訪,並不是為了請求讓自己相幫,而是他為了告訴自己——
待到今日這個地步,讓自己不要手下留情,用他的項上人頭,作為自己的投名狀。
魯仲在用他的性命,來成全自己的道。
姬澄明不由得苦笑起來,呵,老魯,虧我自詡機關算盡,原來我下的每一步棋,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
姬澄明看著那本攤開的奏摺,沉默了很久。
奏摺上的墨跡未乾,是剛剛寫完的。
待到明日,天亮之時,他把這本奏摺呈上去,魯仲便會被判為和洪大全勾結叛國的重罪。魯仲供詞與否,並不重要。真相如何,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顏巽離所謂的「威嚴」。只有他,才能決定所謂什麼是「正確」,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一夜未眠,姬澄明微微閉上了眼睛,從此以後,他手上蘸染了魯仲的鮮血,也再沒有回頭之路了……
天色熹微,破曉的光芒透過窗欞,照耀在他的瘦削疲憊的臉龐上,刺眼的光芒讓他皺緊了眉頭。
「賣餛飩咯,還有香甜可口的梅花糕——」
天剛剛破曉,外面卻傳來了叫賣餛飩的吆喝聲。
這梅花糕都是金陵特色吃食,京城中少見有叫賣的,他聽著這吆喝聲有些蹊蹺,心中一動,喚來小書童吩咐道:「去將那吆喝之人喚進來。」
小書童開了門道:「喂,賣餛飩的,你那餛飩都有什麼口味,多少錢一碗,好吃不好吃?」
那老婦忙挑著擔子笑道:「小官人,我這的薺菜餛飩,五文錢一碗。還有剛出爐的梅花糕,又香又甜,最正宗的,就是醉杏樓的東家,吃了我做的梅花糕,也稱極好呢!」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