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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面目,一頭銀色的長髮將臉頰全部遮掩了起來,只隱隱約約能看到其中透露出些湛湛的金色眸光,在這陰暗之處顯得瑩瑩亮亮的。
他極其高壯,一雙手臂肌肉虬結,指尖伸出的尖甲烏黑鋒利,少說也有三十公分,此刻沾滿了鮮紅的血。
血液順著他的利爪滴落下來,滴到他腳邊那癱著的人身上。
這人正是當時被昆吾扯掉一隻紋身手臂的黑袍男人,不過此刻他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了,但依舊留著一口氣,他也知道這個怪物留著自己是為了什麼,但他依舊什麼都不說,只陰森森的笑。
林舒猛的一出現,那個銀髮的男人忽然有些分心,似乎是想朝林舒那邊去,卻又不敢。
而就趁著這一瞬間,早已癱成一灘爛泥的黑袍人竟然就著滿口的鮮血,狠狠的咬了一下牙齒。
身後趕來的那聞興大喊一聲:「小心!」,而後飛身上前撲倒林舒。
「嗡」的一聲機械鳴震,黑袍人的腦袋瞬間被炸開,同時一根藍幽幽的飛針直直刺向昆吾胸口。
昆吾瞬間被激怒,野獸的本能令他迅速彎腰躲過飛針,而後抬抓咆哮著撕碎了黑袍人僅剩的身軀。
等林舒再抬起頭的時候,就見昆吾已經被這一變故驚走了。
一個族人見狀擔心的說,「天啊,那還是族長嗎?族長的意識還清醒麼?」
那聞興起身,同時拉起林舒,林舒聞言,沒等那聞興回答,便肯定又堅定的說:「那是他。」
那聞興卻看著昆吾離開的方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跺腳,「糟了,是小鎮的方向!不能讓族長被人看到,快追!」
飛躍過一條窄長又無人的山間公路後,夜晚裡,燈光依稀的小城鎮已經展露在眾人眼前。
還算安靜的小鎮街巷眾多,無奈,眾人只得分開尋找。
鎮子裡寂寂無聲,偶爾會有一兩隻犬叫,但是又會迅速的嗚咽著停下來。
林舒一路上已經很累了,他從沒有翻山越嶺的極速跋涉過這麼久,雙腿仿佛沒知覺似的,肺部也火辣辣的疼,此刻他全憑著毅力在小鎮中四處尋找。
夜晚的聲光很少,那聞興等人朝著能夠隱藏身形的幽靜處找。
只有林舒,他莫名的駐足在一個破敗的小電影放映室門外。
昆吾從浩浩無垠的東山中出來,追尋著自己的步伐,落在繁華的現代社會裡。
他會好奇能夠像鳥一樣在天空中飛的鐵疙瘩,疑惑人類為什麼要喝叫咖啡的一種苦澀汁水,震驚在大屏幕里也有人影的另一個世界。
燈牌昏黃,林舒側頭看向掛著「電影」兩字的泛白海報,腦中紛繁複雜的思緒卻忽然一頓,他定睛一看,海報的右下角,有血跡!
他跌跌撞撞的衝進門去。
裡頭沒什麼人,一排排的彩色塑料座椅早就被侵蝕的看不出本色,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方還掛著「振興農村」橫幅標語,正中間在播放著有些卡幀的老電影。
而就在這個舊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無措的站在排座中間,光幕上一跳一跳的光影,變換著顏色,一股腦的逆投在他的身上。
林舒鼻子一酸。
只是他不再出聲驚擾,而是慢慢靠近,直到那人轉過頭來望向自己。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林舒就這麼看著男人急促的呼吸漸漸的平穩。
而後,他朝男人伸出手,男人一歪頭,許久後,才緩步試探著朝林舒走了過來。
隔著一臂的距離,仿佛已經能夠相互聞到彼此的氣息。林舒抬起手,指尖輕輕的,柔和的,觸碰男人的側臉。
男人先是後縮了一下,而後,便任由林舒了,只不過他口中鋒利的犬齒緩緩回縮,眼神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林舒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而後癱坐在身後的座椅上。他太累了,繃緊的發條一松,就連挪一步都難。
男人依舊站著,只是在林舒身體下墜的時候緊張的想要伸出手去接,但是當他看到自己漆黑鋒利的指尖之後,胳膊便徒勞的僵在了原地。
林舒卻不在意,他只牽住了男人的手掌,將他也拉坐到椅子上。
兩人並排坐著,肩膀挨著肩膀,男人的身體有些僵硬。
林舒牽著他的手,說:「這叫做電影,你陪我一起看一會兒吧。」
之後,林舒才關注起前方正在放映的片子,是黑白老版的《巴黎聖母院》。
鐘樓之上,卡西莫多虔誠的說。
-您是陽光,是露珠,是歌唱的小鳥,而我不像人,也不是獸,是一個說不出名堂的怪物-
於是男人的目光也從林舒的臉上,漸漸轉向熒幕。
-我知道我長得醜,我生來就是這樣,被扔石頭無所謂,但讓您害怕讓我覺得很難過-
林舒側身,緩緩的靠在男人的肩上,貼著他傾瀉到身側堅硬的銀色髮絲。男人放軟了身軀,晃動的光影倒影在兩人的眼眸中。
天台上,醜陋的敲鐘人對著月光彎下脊背,默默祈求。
-哦,魔王啊,我只求一回,讓我的手,穿過愛斯梅拉達的長髮-